著盧斯和馮錚努力擺出一張笑臉。

“我倆聽不懂此地百姓的方言，閔師爺還要再辛苦上一陣了?！北R斯瞟他一眼，雖然馮錚沒刻意去說，但也能從他剛才的話里聽出來，方捕快是在努力幫忙，而這位閔師爺則在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嗯？這么一想有點(diǎn)奇怪。他們無常司確實是捕快建立起來，可并不是說不收讀書人啊。甚至之前考試，也有些屢試落第，或者對于刑名片刻至極的學(xué)子，特意跑來應(yīng)試，他們現(xiàn)在隊伍里就有不少這樣的新人。

確實，當(dāng)無常沒有當(dāng)師爺輕松，可無常司就算是小旗那也是有正規(guī)品級的官員啊。師爺卻不同，他就算是做到宰相的師爺，他也是個師爺！

閔師爺若是為人清高，那不阿諛已經(jīng)夠了。可他并不清高，那他干什么做事這么“縮”呢？

此刻馮錚正準(zhǔn)備去魯七郎的家里，一行人走在路上，盧斯就干脆問出來了：“閔師爺，你既然是閔縣令的師爺，應(yīng)該知道閔縣令寫的那封奏折吧？”

“啊？啊??！是、是的。學(xué)生是看著縣令大人寫出那封奏折的。”

剛才盧斯問話，周圍的人就都把耳朵支了起來，反正是走路沒事干，耳朵聽又礙不著事?？墒沁@閔師爺?shù)幕卦挘陀悬c(diǎn)意思了。

都是人精，尤其太子和周安這倆是跟著來，但是馮錚和盧斯不會安排他們事干，如今在外頭，當(dāng)著盧斯和馮錚的下屬，還有那么多遠(yuǎn)遠(yuǎn)圍觀的百姓，兩人也不會多嘴多舌?？墒沁@案子越來越玄乎，雖然沒有之前那些邪.教、jian細(xì)之類的那么夸張，可也是內(nèi)有乾坤，兩個人本來就興趣越來越大，如今更是亮著眼睛看著閔師爺。

他們倆自己沒覺得，但一個人久處上位，生殺予奪，氣質(zhì)是跟旁人不一樣的。被兩人這么盯著，本來就被盧斯問得有點(diǎn)心慌的閔師爺，越發(fā)神色不對了。

“此事……此事確實是學(xué)生讓知縣大人寫的奏折，畢竟，一個二嫁的婦人，一個不知其父的孽障，卻以龍為名，實在是……實在是居心叵測！”

太子腳步一頓，干脆直接停了下來，從扭頭看著閔師爺，變成轉(zhuǎn)身整個人面對他：“你們家知縣，上那奏折的意思，并非是神婆以神水之名蠱惑百姓，而是有鄉(xiāng)民以龍為名，意圖……”造反倆字，太子沒說出來。

“那、那不是該當(dāng)?shù)膯?？！?/br>
周安也轉(zhuǎn)過身來了，面色嚴(yán)峻：“之前你們說甜水村此處有五千亂民，是真的查探錯了，還是你們故意放出如此風(fēng)聲的？”

“乃是有人傳到縣內(nèi)的消息！且是許多人言之鑿鑿，我等并沒想到，竟然是有人胡言誆騙！”閔師爺兩只手緊緊攥住拳頭，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周安，眼珠子一動不動，額頭的青筋都崩出來了，他的表情是正直和嚴(yán)肅的，整個人都寫滿了“我說的是真話！”

不過，閔師爺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用力過猛。

“該是如此，畢竟誰也不愿意自己治下之地出現(xiàn)亂民的，更何況是五千人。”盧斯笑著道，對太子和馮錚都遞過去一個眼神。

“還是盧將軍明白事理，您這些下屬……呵呵?！遍h師爺冷笑兩聲，看來他這不但是松了一口氣，而且經(jīng)過此事，他膽子也大了許多。

太子和周安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四個人卻是交換了一下眼神。

確實是官府一般情況下不會愿意自己治下出了亂民，但也有不一般的情況。比如肅韋州這個窮地方，這里窮，地廣人稀，又是邊塞之地，民風(fēng)彪悍。所以，這里的駐軍都是精兵。來這里的文官固然形同于發(fā)配，可若是立下武勛，還是能夠升遷的，甚至被封爵的也不是沒有。

現(xiàn)在這個事情可以這么看。

如果皇帝因為龍娘娘和龍子以龍為名，而雷霆震怒，殺了全村。那閔知縣是舉報有功。

可后來皇帝沒怒，或者說他根本沒注意那什么龍不龍的，只把這當(dāng)成了肅韋州知府沒事找事。這“沒事找事”并非是貶義，而是常態(tài)。畢竟大臣們的奏折也不一定都是正事，而且要是一個官員的治下三天兩頭的發(fā)生大事，那皇帝早就把讓這人回家賣紅薯去了！可是又不能什么事都不上奏，不然天長日久的，皇帝早就忘了你是誰了。

所以，官員們給皇帝的奏折，正事占的比例實際上很小，請安的、嘮嗑的、說本地天氣的，乃至于講故事的，干什么的都有。

皇帝也能理解，畢竟這也是朝臣的無奈之舉，隨便批改兩筆，也就放下的。所以他把肅韋州知府的遞上來的閔縣令的奏折，也當(dāng)成了普通講故事的，還是個不怎么好聽的故事。若非正好碰到太子鬧騰起來了尋仙問藥的事情，怕是這奏折很快就扔一邊去了。

結(jié)果皇帝并非下旨要把甜水村的村民如何，反而派了無常們過來查問究竟。閔知縣一見面就說當(dāng)?shù)赜形迩Ф鄟y民，若是盧斯和馮錚信了，或者他們倆“謹(jǐn)慎”一些，沒自己來，反而聯(lián)絡(luò)當(dāng)?shù)伛v軍，派了軍隊來此，那發(fā)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再一想，這事就又有些太兒戲了。真打起來，到底是五千亂民，還是五百不到的尋常老百姓，那還看不清楚嗎？

周安走著走著，突然又問了一句：“柳城校尉閔楷也姓閔，不知道與閔縣令和閔師爺是什么關(guān)系？”

“是……”閔師爺剛平靜下來一會兒，被周安突然這么一問，下意識的就要回答，可是好懸忍住了，繼而斬釘截鐵的道，“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看來是非常有關(guān)系了……

最后一點(diǎn)不對勁的地方，讓周安這一問給補(bǔ)足了（周安現(xiàn)在絕對是官員的百科全書了?。Ａ鞘蔷嚯x這里最近的，有超過千人以上駐軍的地方，一旦有事，瘦谷縣首先就是要向柳城求援，如果柳城那邊的人也是商量好的呢？

無常畢竟不是用來打仗的，到時候讓無常司的人都遠(yuǎn)離戰(zhàn)場，等打完了再讓他們過去……甜水村的這點(diǎn)壯丁，布置成五千人的戰(zhàn)場那是不可能的，但布置成千人的對戰(zhàn)戰(zhàn)場，還是做得到的。

軍報上頭，即便是沒有五千人的亂民那么多，可是千人上下，也不少了。

到時候，校尉有賞，閔知縣有賞，知府有賞，不知情由的百姓，也有了“你聽說過了嗎？有個龍娘娘造反??！”這談資來佐酒，只是可憐了甜水村上下無辜百姓遭了死劫。

這里的百姓雖然也有愚昧，但同樣也有老實良善之人。即便是那兩個多舌的婆子，即便是為了銀子而來，也沒為此杜撰什么。相比之下，這里的人已經(jīng)好多了

第226章

眾人都站住了，盧斯更是把手按在了閔師爺?shù)募绨蛏项^,瞇著眼睛笑嘻嘻的看著他：“閔師爺,咱們無常司是干什么的,師爺就算是在肅韋州，應(yīng)該也有所聽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