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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什么地方。畢竟,那三個都是死在夜半,且都是從山下回去以后,以各種方式自殺而死的。倘或其中有什么曲直,多半可能還是在山下惹了禍。 但人說了,“這可瞧不準,誰知道誰個?她們一個個地禿頭圓眼,穿一色的衣裳,一色的鞋襪,抱一樣的黑木缽盂,雌雄都辨不出?!?/br> 人又嬉笑,說哪里不一樣呢。細致瞧過的該知道,那臉蛋美丑確有不同,手上掛的一串珠子也不一樣。有人掛檀木的,有人掛蜜蠟的,還有人掛菩提子菩提根。絮絮叨叨,這又講起小葉紫檀來了。 偌大一個蘇州城,想查這般無頭無腦的事情,并不容易。在那些個時間當口上,見過小尼姑的人不會很多。然還能記著的,便更是寥寥。再說即便真有人見過且記得,那是不是寺里死了的,必然是不能知道??汕噍遗c自己較了死勁兒,非要探摸些東西出來,因還是暗地里細查。 到了春末時節(jié),也終是叫她順藤摸瓜摸出了些許端倪。有人瞧見過,之前香扇弄里的一間藥材鋪,夜半跑出來過小尼姑。瞧見之人倒沒覺得有什么,尼姑去藥材鋪里買藥材有什么值得多生心思的?可這會兒叫人問起來,就顯出了蹊蹺。因那藥材鋪在寒香寺的事情鬧大后,也悄沒聲關門歇了業(yè)。那鋪主呢,闔家?guī)Э陔x開了蘇州,同樣沒了音信。 青菀一襲青灰單袍,抱著黑木缽盂,陰沉著臉低頭出城門。城壕上楊柳成排,正是如煙如霧的時節(jié)。偶爾飄落幾團白棉絮,刮落幾綹粘在灰帽緣上。青菀抬手撣一撣,沿著車轍滿布的黃泥路繼續(xù)往寒山寺回。 她找到了藥材鋪,可藥材鋪的線索又因為它的消失而斷掉。雖說藥材鋪這事隱約證明了那三個小尼姑的死很是蹊蹺,但也再拿不出確切可靠的信息與證據(jù)。便是此中聯(lián)系,也可斷為臆想。 四月時節(jié),山下桃花早已隨風落盡。山高氣候稍寒,寺宇前庭幾處桃樹便才將將開花。青菀把缽盂往懷里抱抱,腳下一抬一步階磯,越過漢白玉石坊,由邊側角門往寺廟里去。現(xiàn)時寒香寺冷清,除了寺里女尼見不到旁人。 青菀徑直把化來的齋飯送去凈虛的禪房,方桌上擺好碗筷,請她過來吃飯。碗里盛著蘿卜疙瘩湯,清素可口。 凈虛不急不慢地把一碗吃盡,放下手中的筷子。她起身往蒲團上坐去,理順自己的衣襟袖擺,忽然開口說:“寒香寺呆不長了,近來住持打發(fā)了不少人,你知道罷?” 青菀收拾碗筷的手頓了頓,繼而放緩動作,心里首先想到凈虛是不是要攆她走。面上卻是不顯,沉著地應了一句,“知道?!?/br> 凈虛捋下手腕上的蜜蠟串子,掛在虎口間,又說:“我與住持打了商量,要離開寺里,往京城去。游歷是一方面,到了京城闊了眼界,聽我佛之中功德無量者講習佛法是另一方面。等這陣風波過去,再回寒香寺,仍是此處與人解憂解難。你若愿隨我同往,便回去收拾些衣衫鞋襪,明兒便與我上路。若是不愿,可自尋出路,都隨你心意?!?/br> 聽著不是要攆她出寒香寺,青菀稍松了口,先就著這話應了聲,“我且想個一時半刻,回頭來與凈虛師父您說定?!?/br> 拿著碗筷這就去了,到井邊打出涼水來。歪著木桶倒出些水在碗口里,伸手去涮,腦子里琢磨的便不再是山下香扇弄那家藥材鋪的事情?,F(xiàn)在凈虛要走,她要不要跟著。當時腦子沒打過彎,這會兒再想一想,其實也沒有旁的選擇。 她若是不跟著凈虛,就得自個兒下山,住持不會留她,結果與跟著凈虛是一樣的,橫豎都要離開寒香寺。而跟著凈虛,不過是去京城游走一遭,還是要回來的。況她又想起,那個自稱與一清通-jian的男人也去了京城,總還算有著些方向。 她把洗好的碗筷倒扣空水,瞧著干了大概,便拿了又往凈虛的禪房去。心里有了主意,說得也直接。她將碗放好在方桌上,去凈虛跟前,交握兩只手在身前,“凈虛師父,弟子在這世上已無親人,這輩子都跟著您了?!?/br> 凈虛與她沒什么情感,留她不過是看在她會伺候人這事上。因也無話交代,只叫她回去收拾一番。明兒天不亮,她們就得下山趕路。 青菀合掌躬身出去,外頭已是繁星漸起,夜色趨漸濃重。染一頭月色,聽著腳下悶響,回去自己的禪房。禪房里如今只剩下四個小尼姑,仍是睡一張通鋪上。叫打發(fā)了不少個,偏最先被攆的青菀還留著,跟著凈虛長臉。旁人心里多少有些吃味,更是不大搭理她。 青菀也無所謂,能說講的時候閑話兩句。不能說講,誰給誰打奉承呢?又不是非得求的人。凈虛那處她已經日日擺盡了卑微的嘴臉,回來臉多半也就擱著放松了。 她翻出自己的幾件薄衣單褲,并兩件夾棉的,再些灰帽布鞋,打了包裹放在床頭。收拾妥當,心里空落,又惦記起一清來,自又翻拉出她之前替一清留下的一些東西。帶不走什么,只挑了一身灰袍緇衣,往包裹里塞了。 次日早板梳洗,連早齋也不及用,便斜過肩腰挎了包裹,跟著凈虛出寺門往山下去。那時天色已發(fā)亮,照著前庭桃花一片如粉緞。一直走到階磯下沿兒,凈虛才回頭遙遙看了一眼寒香寺。青菀便如她一般轉身,看著寺廟座在霧色中,陣陣響起鐘鳴。 出家人出門不持錢財,靠的是施善化緣。手捧缽盂,心無雜念,以歷練自己、普度眾生為己任。這說起來是天大的話,青菀不知道佛法精深的凈虛是不是這樣。她有生之年所見之人里,只有一清恪守不渝。凡人之中,能做到此種,實為少之又少。 離開寒香寺,也不必往蘇州城里去。沿著郊外小徑,向北而行。有去處,卻行蹤不定。不知要走多少春秋,也不知會途徑哪里。青菀跟著一清去過不少地方,吃過不少化緣化不來挨餓的苦。對游歷,并無太多熱情,逼不得已罷了。 她跟在凈虛后頭,不問路徑,不問行歇時辰。兩人俱默聲,互不說一句話,直直走到晌午。在一處密林里停下,齋飯無處化去。歇下身子捏腿,凈虛才問了句,“你可識得路?” 青菀呆愣片刻,才想起凈虛一直也未出過蘇州地界,不識路是理應的。偏她性子孤傲,無半分許人置喙的氣質,叫青菀常常都默聲拿自己當個人偶,隨她吩咐。眼下求助起她來了,然她也不是很明白,這就尷尬了。 她說:“早前跟師父游歷,都是隨她帶路,亦是不拘目的。眼下要說怎么最快到京城,我也說不上來?!?/br> 凈虛吸了口氣,心想她果也沒看錯,這丫頭是個草包。當初不愿下山,就是沒有主張,尋不到出路,心里膽怯,所以才冷風里守了幾日,要她留她做弟子給她條活路呢。 她平平心氣站起身來,給青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