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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一聲實在不容小覷。正好推門進來的李承年,與他身后的白宸臉色都變了,白宸先李承年一步走上來,全然無視了旁邊的李承年,像昨夜一樣將姬允打橫抱起,好像他是易脆琉璃,極珍重小心地放到了床上。“可摔到哪里了么?有哪里疼痛?”當著老奴的面,這就讓姬允很下不來臺了。他有點臉僵,強裝鎮(zhèn)定,道:“無礙。”那聲音粗糙砂紙一般,嘶啞得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白宸進來時本是極春意盎然,精神煥發(fā)的模樣,這下簡直顯出一種愧疚與罪惡感了。見他似要開口,姬允很怕他當著李承年的面,也說什么“我昨夜太不節(jié)制,累著鳳郎”之類的話,簡直要讓他在老仆面前顏面無存。忙打斷了他:“你先出去,留下李承年服侍即可?!?/br>白宸神情一頓,微微抿唇,他折身退出去。李承年服侍他穿衣洗漱,對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跡,默不做聲地以眉毛眼神做出了一番感嘆。他一時露出對自己見所未見的yin靡痕跡的難以直視,一時又露出為主子被玩弄至此的憤憤神色,姬允偶然垂眼瞟到,更覺得幾分尷尬。清咳半聲,似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怎地找過來的?”李承年被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引開了注意,忙回道:“白小郎君著人到宮中知會了老奴一聲,老奴想著陛下醒來肯定要人服侍,老奴不敢勞動他人,便親自來了。”姬允也猜到是如此,便不咸不淡地唔了一聲。自姬允回來,不便出宮與白宸相見,兩人之間偶有書信往來,都是托了李承年在中間傳信。白宸同李承年走得近一些,也沒什么稀奇的。李承年給他束腰帶,姬允抬了抬手,袖子從手腕處滑開,顯出那朵顏色鮮妍的吻痕來。姬允想起昨夜的旖旎風月,不由心神搖蕩。目光微巡,竟果然看見窗前一方案幾上,紅梅插在瘦瓶中,窗外是如許春意,天青云白。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低眉垂眼,滿足地微笑起來。但是李承年偷偷地抬眼,瞧得很清楚。姬允起的時辰倒很巧,兩人正好一起用了午膳。今日初一,雖是罷朝放假,姬允其實并沒有這么閑,他還要接見一干來賀歲的宗親戚臣。但他實在舍不得,磨磨蹭蹭,要將這頓飯吃完再走。豈料安穩(wěn)不到一刻,白宸那總是拿眼白瞧人的小廝,看起來頗有兩分氣憤地進來道。“公子,外邊有人自稱大將軍,氣勢洶洶地要來我們這里搶人呢?!?/br>第37章姬允原本在夾餃子吃,乍聞這一聲,手中一抖,餃子整個囫圇落到了蘸碟里。他脫口駭?shù)溃骸邦櫥杆麃砹??!?/br>白宸亦微微地皺一皺眉:“來人果然是當朝大將軍顧桓?”“他是這么說的。小的看他身上殺氣很重,又生了一張番邦人的臉,果真是無禮得很?!?/br>小廝回答時,臉上既有被對方氣勢所震住的心有余悸,又帶了兩分對番人混血的不屑。白宸便點一點頭,道:“想必是他無疑了。”姬允臉都白了,連聲道:“不好不好,他怎么親自來了?”又是氣急:“到底誰捅給他知道的?”李承年不敢背這個鍋,忙不迭道:“昨夜圣人你翻墻被巡邏軍找到,守夜的將領(lǐng)恐怕已經(jīng)匯報給顧將軍了。”“那他也不可能知道我往這里來了??!”姬允氣急敗壞,難為他心慌氣短之下居然還思路如此清晰,一時卻也沒法處置,他扶住李承年肩膀站起來,又著急忙慌地問白宸:“你這里后門在哪里,快借我暫且避一避?!?/br>他這樣一副心虛又驚慌,急著跑路的作態(tài),簡直同被捉了jian一般無二,白宸臉色微微地有些僵硬。他道:“鳳郎如此害怕作什么?!?/br>那聲音有些涼,內(nèi)里還含著點別的意味,但姬允急得很,無暇去分辨,只道:“你不曉得。顧桓原本就極不喜我與臣屬間糾纏曖昧,若是真被他捉到我在你這里留宿,只怕更看不慣你,今后同處朝堂少不得要針對你?!?/br>他留著分寸,并不把顧桓說白宸是佞幸臠寵的字眼說出來。但對方卻未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臉色愈加地僵冷,道:“那么鳳郎的意思,是打算瞞下我們的事,找借口同顧桓搪塞過去嗎?”姬允略微覺得這話算不得太好聽,只一時也顧不上了,胡亂點頭道:“只要他不親自捉到我在這里,我自有法子應付他,絕不牽連到你身上?!?/br>又連聲催他指路后門。白宸深深吸一口氣,面上卻反而無甚表情了。他道:“束稚,送鳳郎從后門出去,另備一駕馬車?!?/br>那喚作束稚的傲氣小廝應了聲是,徑自向前領(lǐng)路,姬允只草草同白宸道了聲別,趕緊地跟上去了。白宸盯著那人背影消失處,袖下手指互相攥住,緊得微微泛白。面無表情站了一會兒,才親自去開了門。顧桓等在外頭,眉目陰沉,忖著時辰已差不多,他也不耐煩了,便即下令,命左右侍從帶刀硬闖。正此時,門從內(nèi)主動打開了。顧桓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站在門內(nèi)的人。白宸身著寬廣衣袍,雙手疊握身前,面目雋雅,神態(tài)從容,即便是需要仰視對方,也未顯出被動的態(tài)度。“顧大將軍勞師動眾,親自拜謁敝府,”他抬手作了個揖,微微一笑,“白某不敢當?!?/br>看似是很謙虛,實則是很狂妄了。登時左右按劍欲怒,卻被顧桓止住。顧桓微微瞇眼,難得地細細打量他。他記得前幾次所見,這個少年美則美矣,只是在姬允面前總是表現(xiàn)得過于溫順乖巧,他在姬允身邊見多這種美貌少年,草草看過幾眼,心中幾乎不留什么印象。但是白宸那句話,縱然再是天生膽氣十足,也不是后輩少年對一個權(quán)勢滔天的朝廷重臣,同時還比他長十多歲的長者該說得出口的。那口吻語氣,倒像是位份相等的同僚之間的寒暄。他從容有度,那語氣里甚至帶了點可與顧桓的驕橫分庭抗禮的怠慢,那是久居高位之后才能養(yǎng)出的一種漫不經(jīng)心。顧桓眸色微深,若有所思。突然道:“白顧兩府素有淵源,一在朝一在野。白氏先祖當年立誓不入廟堂,白小郎君倒與先祖遺志不大相同?!?/br>白宸道:“人各有志。先祖有先祖的志趣,后輩也有后輩的向往。白氏管教子弟一向散漫,不拘我們做什么的?!?/br>又微笑添了半句,道:“比不得顧氏,家教嚴謹,方寸皆是規(guī)矩。大將軍更是功勞赫赫,深受陛下倚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