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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后頭,活像要把他們活剮了似的。一下被殺了個七七八八稀稀爛爛,誰都不想死在這里,都不戀戰(zhàn)地想要跑,但姬蘅殺紅了眼,一下忘了窮寇莫追的道理,不肯放這些手下敗將就這么輕易跑了,顧桓一時沒看住他,竟讓他一拍鞭子追了出去。這小兔崽子,確實該揍一頓了。顧桓這么咬牙,但也只有拍馬追上去拉人。意外就這么猝不及防地發(fā)生了。屁滾尿流地跑路的敵兵也是煩透了身后那個小白臉的陰魂不散,邊跑邊往后亂七八糟地射箭,心里自然是不抱希望的,平時定點都不一定能射中靶子,別說敵動我也動,還看都不看一眼地射出去。但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有時候就有這么巧。那幾乎只有天意安排才能解釋的巧合,就這么真實地落到了頭上來。姬蘅覺得自己幾乎能看見那迎面而來的箭簇,尖端還閃著寒光,他心里雖然緊張,但并不特別慌張,他覺得自己能避開。但有人比他更快。姬蘅被撲過來的顧桓抱住,兩人一起從馬背滾到地上,姬蘅下意識地?fù)ё×祟櫥?,在他后背的心口處摸到了一支堅硬的箭身,有g(shù)untang的濕黏從他指間溢出。姬蘅被熱血激得醒過來,他的鼻子好像終于恢復(fù)知覺,他聞到了令人惡心的血腥味。他那狀若癲狂的興奮褪下去,他眼圈一紅,一瞬間回到了當(dāng)年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孩了。“舅……”他哽咽得發(fā)不出聲音來。顧桓皺緊眉,疼痛和失血讓他面容迅速失色,他眼前開始出現(xiàn)了重影,他感到了一陣眩暈。他想,我是欠了這小混蛋的嗎?每次都差點被他搞死。但他張張嘴,口中說出的卻是沙啞的:“沒事……別哭……”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脫口而出的是這個,大約是當(dāng)年他看見姬允握著自己帶血的劍穗子,紅了眼睛鼻子的那一刻,就想對他這么說。但不知道為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多年前的那個少年人,心里曲折著什么樣的念頭,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已經(jīng)無從追溯,日益長大之后,他與那人漸行漸遠,那些遙遠的心事也都已經(jīng)模糊。只有在對著眼前這個,肖似那人的年輕版,才會偶爾回想起當(dāng)年的一些零碎瑣事。但那也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過去與現(xiàn)在都在迅速離他遠去,他徹底失去了意識。那個被天運眷顧的小兵卻不知道自己射中了什么樣的大人物,足夠他吹噓完下半生,只是眼見那白臉小閻王被帶下馬,終于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氣,和同伴屁滾尿流地躲進山里。那一箭太尖酸,箭尖抵住了顧桓心脈,只萬幸射箭的是個半吊子,雖然在天意加持下瞎眼地校準(zhǔn)了,但終究力度不足,否則前胸穿后背,顧桓早被射了個對穿。即便如此,傷及心脈,顧桓也不是什么鐵皮銅骨,軍醫(yī)每日低著頭進進出出,顧桓仍是只吊著口氣,至今昏迷不醒。顧桓橫遭不測,營中上下都大驚失色,顧桓的軍師蘇靖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立刻封鎖內(nèi)外消息,然后連同顧桓的副將姜越,找到姬蘅,請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以定軍心。姬蘅在顧桓床頭守了一個日夜,整個人有些麻木恍惚,對姜越的話全然地左耳進右耳出,忘了帶魂兒出門似的。蘇靖和姜越都是這里為數(shù)不多知道姬蘅身份的人之一,蘇靖平時深居簡出,穿著一身舊袍子,神態(tài)間顯出些陰郁漠然,輕易不能勞動他張開尊口,同姬蘅這種潑皮猴兒自然沒什么交集。但姜越不一樣,他一直跟在顧桓左右,很煩這個跟沒出窩的小雞崽一樣的太子。這種厭惡有點生理上的因素,一直以來有功高震主的說法,但這話最初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多少帶點兒偏見的意思,好像說人沒事給閑的,有人給自己龐大的家底添點兒彩頭還渾身難受似的。若說上頭有猜忌,下面也未必就沒有二心。別說顧桓自己就不是那種善避鋒芒的主,對姬允的處處挑釁,即便顧桓果真像個純臣,也還有一幫子會察言觀色,善于為主子鳴不平的奴才。像是姜越這種,看自家大將軍隔了大概有黃河那么渾的一層濾鏡,一直覺得自家大將軍功勛赫赫,是撐起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王朝的柱國之才,卻平白無故受了姬允的猜忌,讓顧桓不得不躲到譙州這個破地方受憋屈,心中早憋了一缸子的抱怨和不滿。平日里有顧桓按著,他還勉強能消停,現(xiàn)在顧桓出事,還是因為姬蘅,對姬蘅的仇視簡直要把他點著了。姜越要請他出面,卻帶了一圈的侍衛(wèi)圍著他,神色狠戾咄咄逼人,饒是姬蘅三魂去了六魄,也能覺出這個態(tài)度有點不大對勁。他還沒有像他的父皇那樣,經(jīng)歷過什么是被逼迫的感覺,但天家中人仿佛天生對此敏感似的,他心下咯噔一跳,下意識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處境微妙。他是太子又怎么樣,在這三十萬人的軍營里,這幫人是只認(rèn)顧桓的,顧桓肯罩著他,他即便沒那層光輝榮耀的頭銜,別人也照樣不敢輕侮他,但一旦顧桓罩不住他了,他就算是天子又如何,照樣能被逼到角落里,成為一只縮頭的鵪鶉。而顧桓如今生死不明,朝廷肯定要見縫插針找人來代顧桓的位置,但這些顧桓舊部也都不是軟茬子,怎么可能坐等被收拾?現(xiàn)在他們尚且還不肯撕破臉皮地“請”自己出面,是因為自己太子的身份能給他們做擋箭牌,若是自己不能起到這個作用……一股冷汗順著脊背攀上去,姬蘅不動聲色地攥了攥指尖。姬蘅左看看陰郁的蘇靖,右看看恨不得拿刀抵上他脖子的姜越。他眼珠顫動,仿佛故作穩(wěn)定,卻忍不住驚慌似的,他胡亂地點了點頭:“出了這樣的事,本宮自然該出來主持大局的?!?/br>姜越看他那慫樣兒,很是敷衍地拱了拱手,出了帳子才不屑地嗤了聲。雪花般的書信送進京城,京內(nèi)京外掀起如何高的風(fēng)浪暫且不提,顧桓仍是氣息微弱,陷在半昏迷中。軍醫(yī)換了幾撥,最后連附近的有名的江湖郎中都請過來,但都只是搖頭,說只能看人醒不醒得過來。說是這么說,但顧桓已經(jīng)不年輕了,別說心脈受創(chuàng)這樣的傷連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也未必經(jīng)得住,顧桓曾經(jīng)還遭過那么多傷和病,那些潛伏已久的后患在這場大難中一起顯出了厲害,像是奉了死神的旨意,定要將他帶走似的。但姬蘅仿佛天生缺心少肺,他似乎看不出來顧桓人如將滅的燈燭,仍是每日守在床前,不肯離開顧桓半步,除了診病開藥,幾乎將醫(yī)官的活計一力承擔(dān)下來。他仿佛沒想過顧桓也會有油盡燈枯的那一日,連想想都覺得不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