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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輕詞立刻就有了一種自己在參與重要軍事會議的錯覺。雖然這里沒有扎在地圖上的飛鏢,只有幾枚破爛銅錢;也沒有意氣風(fēng)發(fā)的朝廷將領(lǐng),只有兩個土匪頭子和一個神醫(yī)的奇怪組合。金河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能聽明白。顏桐又拿出兩枚銅錢,道:“過了這里之后,一條路先向北再折向西,另一條路先往西走再折向北。我不敢貿(mào)然聯(lián)系棋盤寨的人,所以不知道他們會走哪條路?!?/br>金河插道:“老五自己也不一定知道他要走哪條路。他一直不擅長這個?!?/br>顏桐笑了一下,又道:“如果他們往西,對我們是有利的。我們可以在這里截下?!彼谝惶帢俗⑸焦鹊牡胤綌[下一枚銅錢,然后抬頭看了金河一眼。金河道:“我記住了?!?/br>顏桐繼續(xù)說道:“往北的話比較麻煩?!彼f著擺下第三枚銅錢,是一處城鎮(zhèn)的位置,“必須把人攔在這里,再往北的話,出關(guān)就不好走了,很容易碰上邊軍?!?/br>金河突然問道:“如果真碰上了呢?”顏桐:“跑唄?!?/br>方輕詞聽到這里,眉梢忽地一跳。駱紅眉白天問了他一句如果他去關(guān)外會怎么樣,竟然……竟然真有其事。其實以他的醫(yī)術(shù),別說只是跑去關(guān)外啃沙子,就是跑到原始森林里靠著給野人看病都能活下來,何況方神醫(yī)此人一向乖戾囂張。他只是…………只是完全沒有準備過離開熟悉的生活環(huán)境,也完全沒有準備過真的叛離大周。太倉促了。那邊金河卻毫無心理障礙地接受了這個安排,問道:“怎么跑?”顏桐拿起第一枚銅錢,放到了東邊海岸線的一個港口上,“往東,隨便找個地方下海,然后走水路北上。這個港口有朝廷戰(zhàn)艦,當(dāng)然隨便搶幾艘漁船也行?!?/br>金河點了點頭。顏桐又道:“你先追上我們的人,燕寧君壓不住全軍,你混進去看看有沒有可乘之機。在這里,”他伸手往陸地上的那兩枚銅錢一指,“我會殺死燕寧君,帶剩下的人出關(guān)?!?/br>他抬起眼,燈光被黑布罩著,黯淡至極,只能勉強照亮三人的下巴,“小心行事,不要接觸燕寧君,你一個人殺不了他,反而打草驚蛇?!?/br>金河沉聲道:“明白?!?/br>顏桐笑了笑,語氣也緩和了不少,有些疲倦地說道:“先讓這位方兄給你看一下傷,余下的我再跟你細說。這位方兄幫過——”他倏地住口,轉(zhuǎn)頭和方輕詞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有人往這邊來了!----顏桐和方輕詞內(nèi)力修為都不弱,很遠便聽出來了有大批腳步聲往這邊涌來,卻絲毫不顯嘈雜之態(tài),顯然是訓(xùn)練有素。顏桐問方輕詞:“你家的人?”方輕詞臉色也不是太好,只點了點頭。顏桐不用過腦子都知道這批人是沖自己來的,飛快地對金河說道:“以我的名義,按我剛才說的兩個地方殺了燕寧君把人帶往關(guān)外!切記,暗殺,不要硬拼!我枕頭底下有把匕首?!?/br>金河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卻立刻沖向床邊,摸了把匕首出來。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家伙肯定是淬過毒的,一回頭,正看到顏桐從地圖上收回手掌,把被掌力燒了個洞的地圖折好扔給他,“拿著這個,都會相信你是我派來的。骕骦在哪?”金河把地圖胡亂往衣襟里一塞,“逃到城外去了。”“我想也是。”顏桐點頭道:“你騎骕骦走,它應(yīng)該認得你?!?/br>——白天的時候他就在城門處看到了骕骦向外的蹄印,所以猜測這匹戰(zhàn)馬應(yīng)該是逃走了。金河卻愣了一下,“你呢?”“我沒事自然能追上去?!鳖佂┑吐暭驳溃骸澳阙s緊走,方家不知道你在這里!”金河沖到窗邊,已經(jīng)推開了窗戶,卻突然回頭問道:“有不肯出關(guān)的怎么辦?”顏桐垂下眼睫:“殺了?!?/br>金河沒再說話,敏捷地翻身跳出窗外。聽窗外的動靜,金河應(yīng)該是貼著墻根溜進了草叢里。顏桐估算著時間,突然猛地站起,同時一把扯開燈罩!燈光盡數(shù)流瀉而出,將他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窗上。來人見燈光驟亮,窗紙上又映出了駱紅眉的身形,立刻四散開來,把這間屋子圍在了中間。顏桐從地上端起燈,走進前廳。說是前廳,其實有些寒磣,只有一面墻的書架和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而已,地上還有個火盆,盆底覆著一層燒盡的紙灰。他端著燈站了一會兒,方輕詞也跟了過來,手里拿著火折子,把桌上、書架上、窗臺上各處的油燈和蠟燭都點著了。點燈的時候,窗上層層疊疊的一片淡黑,顯然是屋外包圍的人手。顏桐端著燈站在正中,因為燈火太多,他落在書架上的影子顏色極淡,淡得像一幅潑過水的草書。----砰地一聲,門被人從外踹開,門栓斷成兩節(jié),落在地上。當(dāng)先涌入的是手持棍棒、腰配兵刃的保鏢護院,靠著墻站了一圈兒,把顏桐和方輕詞兩個人圍在中間。隨后一人掀起袍擺邁入門檻,笑道:“駱先生好定力?!?/br>那人看起來六十歲上下,氣色卻還不錯。方輕詞看到此人后,后退一步,低聲道:“祖父?!?/br>顏桐知道方輕詞是在告訴他這人的身份。他仍然站在原地沒動,那老者又看了一眼方輕詞,皺眉問道:“你把駱紅眉帶進來的?”方輕詞淡淡答道:“我?guī)нM來三教九流的人多了去了,以前祖父可從來沒說過什么?!?/br>方老爺子哼了一聲,“小偷小摸和謀逆造反能一樣嗎?”方輕詞知道現(xiàn)在不合時宜,卻沒來由地想起了昨日他笑著讓駱紅眉別把船翻了,駱紅眉卻淡淡地告訴他——除非是帶頭造反,否則沒人愿意殺他這個神醫(yī)。帶頭造反可不就是駱紅眉自己在干的事么。他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火起,望向方老爺子,強硬說道:“我不覺得有什么區(qū)別。”方老爺子根本不管自己孫子的抗辯,目光轉(zhuǎn)向顏桐,“紀仁很看重你?”顏桐靜靜答道:“不敢高攀紀將軍。”方老爺子冷笑道:“骕骦這樣的好馬都肯給你,還說高攀?好得很哪,紀仁帶出來的人居然跑去當(dāng)反賊,真是和他自己一個德性!”紀仁的名聲天下皆知,顏桐對于這種話根本懶得反駁,反倒是方輕詞說道:“紀將軍雄才大略忠君愛國,這是有識之士公認的?!?/br>方老爺子仿佛沒有聽出來方輕詞在嘲諷自己“無識之士”,只是冷笑,“方輕詞,你也是越來越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