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候,照例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數(shù)據(jù)——然后比往常多了一個步驟：去醫(yī)療部找值班醫(yī)師報備了一下。

“我覺得頭有點暈,”他如是對值班醫(yī)師說道：“可能是這個世界共情比較嚴重,不太習慣吧?！?/br>
值班醫(yī)師調(diào)出他的各項數(shù)據(jù)，左左右右看了看，“沒看出什么問題呀?！?/br>
顏桐問：“……會不會是靈魂不穩(wěn)？”

醫(yī)師回頭看了他一眼——按照慣例這種覺得自己比醫(yī)生厲害的人在他這里是得不到什么好臉色的，不過好看的人永遠有特權(quán)——想了想,隨口道：“那我給你再加一個小時的記錄時間吧?！?/br>
一般來說,因為快穿者剛回到源世界的時候,身體和意識的結(jié)合可能會出現(xiàn)偏差,快穿總部對此專門做出了規(guī)定：系統(tǒng)在快穿者回歸源世界的一個小時里仍然開啟跟蹤記錄功能,以免因為對身體的掌控不足出現(xiàn)事故。

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快穿者不要在這段時間里做太過隱私的事。

顏桐得到這個答案之后，非常真誠地道了謝，反而把原本只打算敷衍的醫(yī)師弄得十分尷尬。

然后他乘電梯下到地下車庫，路上關(guān)閉了終端的聯(lián)絡(luò)功能。

徹底關(guān)閉聯(lián)絡(luò)之前,他往消息欄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積壓的消息尤其多。

他忽然想：有幾條是盛應(yīng)閑的呢？

——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成型，滴地一聲,終端屏幕完全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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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從快穿總部開出不久,便察覺到有人跟蹤他。

現(xiàn)在接近晚上八點，城區(qū)已經(jīng)不怎么堵車了，然而車流量還是很大。他從后視鏡看去,察覺到有兩輛車一直咬在他尾巴上。

梧葉的反應(yīng)和他一樣快：【大大，有人跟蹤您。】

顏桐沒答話，面無表情地一打方向盤。

他出市區(qū)走到城際隧道入口附近時,已經(jīng)八點半了。他在附近貌似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幾個彎，盡往僻靜巷子里鉆。

梧葉提醒道：【大大！】

顏桐沒理，直到梧葉打算把這一反常情況上報總部的時候，才道：【我心情不好?！?/br>
然后下了車，徑自走入一家面館，靠窗坐下。

這個時間已經(jīng)過了飯點，面館里沒什么人。老板走過來招呼顏桐，認出是他，愣了一下。

顏桐拿起菜單，“三鮮的，再來幾瓶啤酒?！?/br>
他沒說具體“幾瓶”，老板也沒追問，從冰柜里給他取了三瓶出來。

梧葉知道現(xiàn)在情況不對，然而顏桐此人一向挑剔，喝酒的時候尤其挑剔：他跟顏桐五年，就沒見自家大大喝過啤酒。

它猜顏桐現(xiàn)在心情極差，也就不敢發(fā)話。

顏桐趁著等上菜的時候先拿起一瓶酒，在桌邊撬開了瓶蓋，仰頭喝了起來——面端上來的時候，大半瓶酒已經(jīng)空了。

他擱下酒瓶抹了把嘴，拿起筷子，余光瞥見五六個人進了面館。

那幾個人都是身材精壯的漢子，雖然沒什么動作，身上卻有種悍烈的匪氣。他們坐的位置也很講究：剛好堵住了門口和窗戶的出路。

面館老板也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見此情景，擔憂地看了顏桐一眼。

顏桐將整間面館所有人的動靜都收入了眼底，面上卻裝作什么都沒看到，揚著頭，把那剩下的小半瓶酒都喝了下去。

——酒瓶“咕嘟”一聲，滾倒在桌上。

幾個漢子對視一眼。

顏桐從碗里挑著幾根面吃了，沒吃幾口，又拿起第二瓶酒，撬開瓶蓋喝了起來。

他又喝了半瓶，站起身，踉踉蹌蹌向洗手間走去。

顏桐剛轉(zhuǎn)過拐角，幾個漢子也跟了上去，其中一個警告地看了老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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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生間。

燈光明亮，顏桐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作勢欲吐。他仍然穿著上次的襯衫和黑色長褲，因為脊背弓起，身形顯得愈發(fā)單薄。

水龍頭旁擺著一個小玻璃缸，缸里放著大半的水，養(yǎng)著一簇綠蘿。綠蘿貼著鏡子擺著，青翠的葉子倒映在鏡中，顯得格外郁郁蔥蔥。

顏桐對著洗手池干嘔了片刻——事實上他酒量根本沒差到一瓶半啤酒就能喝吐，自然什么都吐不出來。

然后他聽到了腳步聲。

有人從門口進來。

顏桐緩緩從洗手臺上直起身，轉(zhuǎn)頭往門口看去，正看到兩個漢子走進洗手間，身材高大，其中一個人小臂上還有刀疤。

他伸出一只手按在洗手臺上。

冷靜，顏桐告訴自己，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走，這種時刻務(wù)必冷靜。

他在心里默念定神，轉(zhuǎn)過頭，正對上為首漢子的目光。

時間在他眼里仿佛無限拉長——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漢子氣勢洶洶地走近，邁出左腳，右手攥成拳，向后拉開蓄勢。顏桐左手仍按在洗手臺上，腳下退了一步。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漢子在一片劍拔弩張中對上了顏桐的目光，似乎是驚異于那雙倦怠疏冷的黑色眼眸里不合常理的平靜與理智，腳下猛地一踏，提前撕破偽裝，一拳照著顏桐面門打了過來。

同一剎那，顏桐猛地側(cè)身，一肘對著背后紗窗撞了過去。

第二個漢子也進了洗手間們，似乎是沒料到局面突然爆發(fā)，呆在了原地。

……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紗窗的破洞仍是不夠，顏桐微微低頭，左手護著半邊頭臉，人已經(jīng)沖到了窗邊，跳上窗臺，合身向紗窗撞去。

他因為退得快，漢子的拳風只在他耳邊擦過。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

嗤啦一聲，紗窗徹底撕破。

眼見顏桐就要跳窗逃走，漢子突然一步搶上，抄起洗手池邊的那缸綠蘿，用盡全力對著顏桐扔了過去！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水缸扔偏，撞上了顏桐頭頂?shù)拇皯舨ＡА?/br>
那一瞬間仿佛白光在眼前炸開，水缸和玻璃全部撞破，碎片四濺，強勁而尖利。

顏桐來不及調(diào)整姿勢，甚至來不及思考，只覺得背后一痛，人已經(jīng)摔出了窗外。

……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顏桐在地上一滾，立刻躍起，還未站穩(wěn)，便看到一條腿對著自己掃了過來。

他提膝一擋，順勢對著那人膝蓋內(nèi)側(cè)踩了下去。

——咔嚓。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慘叫聲和剎車聲同時響起。

顏桐一抬頭，看到自己車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