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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聽進(jìn)耳朵里,牢牢的記在心里。當(dāng)家的,八郎,天殺的韃子!突然,孟清義抬起頭,看向孟清江,雙眼通紅,神情格外的奇怪。“當(dāng)年,本不該我爹帶著鄉(xiāng)人去興和所的?!?/br>孟清江低下頭,心中的愧疚,無論如何也抹不平。洪武三十年,本該是他爹和大哥去應(yīng)役的,卻借著和里長家中有親,將孟廣智和八郎九郎的名字換了上去。“還有,”孟清義的神情愈發(fā)古怪,看著孟清江的眼神,竟似帶著刻骨的仇恨和瘋狂,“那些韃子里還有漢人!給韃子帶路的漢人!除了被韃子殺了,被捆去塞外,一同去的,可有人逃回來?”“沒有,沒有一個回來?!泵贤跏相?,“只有縣衙里的小吏送信,說是都給韃子殺了?!?/br>“沒有?”孟清義突然笑了,笑得讓人膽寒,“沒了好,都死了好!狼心狗肺,心肝都黑了的東西,該死,都該死!”“九郎?”孟清義不對勁,像是犯了癔癥一般。“娘,你看?!泵锨辶x從羊皮襖里取出一個臟兮兮的布包,巴掌大的布料早看不出顏色,卻被他貼身帶著,打開布包,里面是結(jié)成了硬塊的藥粉。“九郎?”“娘,你知道這是什么?”孟清義咬牙切齒道,“是藥,毒藥!”“啊?!”孟王氏吃了一驚,“兒啊,難道是……”“娘,這毒藥不是我的,是同被抓去塞外的二郎給我的?!泵锨辶x轉(zhuǎn)向孟清江,眼睛更加赤紅,“死前給我的。他告訴我,原本,這毒藥就是我們爺三個準(zhǔn)備的!”“什么?!”“他還說,六郎也知道這事。按照原本的謀算,是打算到了衛(wèi)所再動手。”到邊塞服徭役,死人幾乎成了常例。只要不太過分,衛(wèi)所和都司都不會追究,連巡按御史都不會多言。“二郎告訴我,說這藥是族長給他的。只要事做成了,就給他家里五畝上等肥田!六郎在出發(fā)前醉酒說漏了嘴,同去的人里不少都曉得!以為是說笑也好,怎樣也罷,就是沒一個人提個醒,我們爺三一直被蒙在鼓里!可笑爹還護(hù)著他們,護(hù)著他們!”族長?十一年前,孟氏的族長,不正是孟廣孝?!孟王氏嘴角流下一抹殷紅。想當(dāng)初,孟廣智父子三人死訊傳來,孟清和當(dāng)即因錯被逐出儒學(xué),家里的田產(chǎn)幾乎全部被孟廣孝侵-占,卻還被惦記著宅子!害了孟廣智父子三個,給出的肥田從哪里出?定然是自家被占去的田地!“畜生!他是個畜生!”當(dāng)家的死了,八郎九郎也沒了,十二郎也病在榻上,起都起不來!霸占了良田不夠,連僅余的幾畝薄田和祖宅也不放過,這是要逼著他們一家孤兒寡母去死??!“不是人,不是人啊!”是人,怎么能長出這般-畜-生的心腸!孟王氏曉得,孟廣孝和孟清海的所作所為同孟清江無干,可終究意難平。震驚之后,孟清江也知曉,無論自己說什么,六堂叔和八郎都沒了。孟王氏沒有馬上把他攆出去,已是顧念著往日的情分。可自己不能不識相。九郎死里逃生,不會空口白話給他爹和大哥捏造罪名。何況,當(dāng)年發(fā)生的種種,他同樣看在眼里。沒有可辯駁的,只要是人,就沒那臉皮。“六嬸,這是十二郎的信。”孟清江站起身,“十二郎說,族里的事,朝廷自會派人下查。大寧北京都通了消息,朝廷來人時,必不會好驚擾到六嬸家中?!?/br>孟王氏接過信,到底嘆息一聲,“麻煩你了?!?/br>孟清江搖頭,道:“那幾個丫頭還關(guān)在后院?”“都關(guān)著?!?/br>“如果六嬸信得過侄子,可否將人交給侄子帶走?”孟王氏和兩個兒媳-cao-勞慣了,不習(xí)慣用丫頭。小廝更不行,一門的寡婦,容易招惹閑話。孟清和想接家人到大寧,孟王氏沒點(diǎn)頭。送了兩個劈柴做飯的婆子,孟王氏留下了。孟重九死后,族人又送了兩個丫頭到她身邊,個頂個的水靈,說是伺候伯太夫人,實(shí)際上打的什么主意,彼此都明白。族老開口,孟王氏推不掉,人留下,卻絕口不提移居大寧。只想著過兩年,族人自己明白,也不必撕破臉皮。不想她想給旁人留臉面,旁人卻壓根不想十二郎在外有多艱難。察覺到族中行事愈發(fā)張揚(yáng),為占良田竟險些-逼-死了人命,孟王氏連忙給孟清和寫信,卻發(fā)現(xiàn),家中的兩個丫頭都在暗中給族人傳遞消息。兩個婆子很本分,孟王氏卻不敢冒險,托孫女婿將孟清江找來,把人全都關(guān)了起來,只等消息送到十二郎手里,再看如何處置。“兩個婆子是十二郎給嬸子的,定是好的。那兩個丫頭,交給侄子來辦?!?/br>“人是族老送的,好歹掌握些分寸?!?/br>“嬸子盡管放心!”孟王氏的一句叮囑,總算讓孟清江松了口氣。還好,嬸子雖然有氣,卻沒有真正遷怒。至于他爹和大哥,孟清江閉了閉眼,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他為他們求了幾次情,夠了!他也有家小,妻子剛為他生了第二個兒子。不是他不孝不悌,人總是要為自己考慮。以爹和大哥對十二郎一家所為,他拼著臉面不要也張不開這個口。兩個丫頭被從后院帶出來,欲向孟王氏告饒,卻被一同走出的婆子扭住了胳膊,堵住了嘴。“人先送去族老和族長家。”孟清江見孟王氏沒有反對,才接著道,“侄子還要去成叔家一趟?!?/br>孟成是孟重九的長子,族人-侵-占-良田等事,孟重九一支都沒有沾手,反而勸說族人盡早罷手。奈何族人不聽勸,便是族老也被金銀迷住了心竅。“應(yīng)該去?!泵贤跏峡聪蛎锨辶x,欲言又止。猶豫半晌,還是打消了念頭。九郎回屯都是避著人的,等諸事了結(jié),再去補(bǔ)辦戶籍,見過九叔的家人也不遲。孟清江離開時,孟清義一直沒有出聲。直到他走出堂屋,身后才隱隱傳來聲音,“娘,十二郎可會回來……不能就這么放過害了爹和八哥的……”腳步頓了頓,孟清江終究沒有回頭。自接替孟廣孝成為族長,孟廣順一向順風(fēng)順?biāo)苁堑靡狻?/br>突然見送到十二郎家的丫頭被孟清江送回來,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