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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城外還有許多百姓,看樣子都是自發(fā)來的,卻都是素凈衣裳,面帶哀容。 師父出身世家,為人正直,又有軍功傍身,能獲得朝野上下的敬重已是不易,卻還有這樣多的百姓也敬重他,實屬難得。 “迎安國公回朝!”禮部官員拉長了聲調(diào)喊著。 我連忙翻身下馬,單膝點地,向先帝抱拳行禮,“臣霍徵叩見至尊?!?/br> “伯英免禮!”先帝竟上前幾步,彎腰將我扶起來,“伯英此行兇險,實在是辛苦了?!?/br> 我聞言又忍不住一陣心酸,垂頭道:“臣……殺敵不力,致使朝廷接連折損數(shù)名棟梁之才,有辱至尊重托,請至尊降罪!” 至尊的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又平復(fù),只是淡聲道:“非你之過,切勿過分自責(zé)。詳情容后再說,眼下……先迎謝公進(jìn)城?!?/br> “是?!?/br> 禮部官員又長聲喊道:“拜——” 所有官員,連帶先帝在內(nèi),都把手上的傘丟開,毫不含糊,整理好儀容就要開始行禮。在先帝與文武百官行禮之前,我連忙帶著一眾將士躲進(jìn)隊伍中,按照各自的品級站好,然后隨著儀官的引導(dǎo)開始祭拜。 樂師亦出城相迎,一見祭拜儀式要開始了,立刻奏響鼓樂。大拜完畢便是上香,讀祝文。我邊上站的是右翊衛(wèi)統(tǒng)領(lǐng)薛績,他告訴我說著祝文是遷任禮部侍郎的韓謹(jǐn)所寫。不愧是狀元出身,一篇祝文寫得如此詞藻華美,只怕拿去祭祀天地,天神都會喜得多賜大酈幾分福澤??上蚁霂煾甘遣粫矚g的,畢竟他曾經(jīng)那樣對待凌波。 奉獻(xiàn)飯羹、奉茶、獻(xiàn)帛、獻(xiàn)饌盒、獻(xiàn)胙rou、焚祝文,一切按部就班。最后獻(xiàn)酒之時,先帝接過內(nèi)監(jiān)遞過酒壇,一拆泥封,一股馥郁的香氣便逸散在雨中。 “謝公,朕記得你不僅愛喝酒,還是酒中行家,故不敢拿一般的東西來糊弄。這是宮里珍藏十余年的一壇醽醁,想來也是不錯的,還請你不要嫌棄?!毕鹊壅f罷,便一翻手將整整一壇酒傾倒在地上。翠綠的酒液流淌開去,很快便與雨水混為一體,滲進(jìn)了地里。 待酒液都消失不見了,先帝才又道:“謝公,朕還記得,雖然你好酒,卻從不貪杯,因為你說為軍為將者,要時刻保持清醒,這樣便不會在敵人突襲的時候失了先手。如今你終于不必再cao心這些事了,朝政之事,朕自己心里有數(shù);保境安民之事,伯英也一定會做得很好,且安心飲酒罷!” 先帝這一席話,說得我又是鼻子一酸,可這么多人在場,到底忍住了。 好不容易繁瑣的祭禮完畢,先帝便率領(lǐng)百官先行離去,百姓也陸陸續(xù)續(xù)散了。仍舊是我回來時所帶的那幾個人,一路護(hù)送棺槨去了安國公府。 噩耗早就傳回來了,娉婷與凌波不便出城去迎,但府里早就準(zhǔn)備好了靈堂,全府披麻戴孝,就等著我到。 府門大開,娉婷一身素縞,不施粉黛,神色憔悴地領(lǐng)著府中一眾奴仆站在門口,一見了我,便立刻屈膝跪下,叩首到地,漸漸泣不成聲??存虫媚羌t腫的眼睛,也不知是哭了多久了,可師父的遺骨衣冠回來,卻仍舊抑制不住哀傷。 凌波仍是不能見人的戴罪之身,不敢到府門口來迎,只能立在靈堂門口等著。我一抬眼看見她的時候,她與娉婷是一樣的神色。 一門老弱婦孺哭成了一片,即便我心里亦是十分難受,卻不能失態(tài)。 “迎郎君回府!”管家先緩過來,站直了身子,沉聲道。 我在與眾人送靈柩進(jìn)門之前,輕輕棺身上拍了拍,低聲道:“師父,我們……回家了?!?/br> 第32章 天花饆饠 家人都祭拜過了,便開始守靈。雖然師父的尾七都已經(jīng)過了,但這是他在府中停靈的第一日,不得不鄭重。 娉婷自然是要守著的,凌波作為子侄也要守。但我在易州已經(jīng)守了許久,與她們待在一處只是徒增傷心罷了。何況師父的遺物還未完全理好,既然她們騰不開身,便只能由我來。 師父的書房我翻得比自家還熟,里面的陳設(shè)多少還是我?guī)椭贾玫摹?/br> 書架旁邊有個博古架,師父不愛收藏古物珍品,博古架上除了擺著皇家賞下來的幾對瓶子,剩的全是些日常雜物。 底下最左邊的一格,放著一把銀色的寄名鎖,上頭還刻著我的名字。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押”給他的,而后便一直沒拿回去。 那是我八歲的時候,父母新喪,姨母將我接到崔家撫養(yǎng),姨夫替我找了開蒙的老師教我讀書認(rèn)字,但我很不喜歡,臘月的天氣,一個人偷偷從府里跑了出來。彼時我對長安的坊市還不熟悉,一陣亂竄之后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更不敢找回去,只是看到街邊一座府邸門口放著一對白石獅子,感覺十分威嚴(yán),頓覺喜歡,便在那門口站著不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朝著大門走來。那人約摸二三十歲的樣子,高大魁梧,面貌英武不凡,背脊挺得筆直,走路大步流星。他穿著繡獅子的紅色圓領(lǐng)官袍,頭戴三梁進(jìn)賢冠,腳蹬皂羅靴,一手拿著笏板,一手提著一只紙包。 他也看見了我,駐足片刻,嚴(yán)肅的臉上慢慢浮起柔和的笑意,“小子,你是哪家的小孩?在這里干什么?” 直覺這不是個壞人,我老老實實地道:“我……是吏部尚書崔府……” “崔府?”他想了一想,問道:“你姓霍是不是?” 我自覺地點頭。 “為什么跑出來了?天這么冷,凍壞了怎么辦?我找人送你回去?!彼恼Z氣冷淡了一些。 “不!我不要回去!”我大叫。 他微微皺了眉,“為什么不回去?” 我連聲道:“我不會去!姨夫姨母逼著我讀書,我不想讀書!” “不想讀書?為什么不讀書?你看那些世家子弟,誰不讀書呢?難道你想日后被人瞧不起嗎?” “我才不是世家子弟!”雖然只有八歲,但父母早喪,我道崔府后還是聽到許多閑言閑語,那時 候我就已經(jīng)懂得士庶之分了,“誰說讀書才會被人瞧得起?。课揖退悴蛔x書,以后也要成為一個被人尊崇的人!” 他大笑,“小子人不大,口氣倒不小。那你想怎樣做?” “我要練武,我要從軍,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百戰(zhàn)百勝的大將軍!” “有志氣!”他笑得十分爽朗,不帶半分惡意,“不過你姨夫同意嗎?” 這卻說道了我的痛處,我的表情僵了僵,還是道:“我是我,姨夫是姨夫,他就算能讓其他人聽話,可我不會聽他的!” “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霍徵,特別難寫的那個‘徵’!” 他默念兩邊,朗聲道:“好,難怪立志要學(xué)武,原來取名的時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