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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謝兄……幾乎就做了二十年的宿敵。” 這事聽來的確令人唏噓感嘆,但世事無常,誰又能料? 姨夫忽然大笑起來,但笑聲越來越慘,到最后竟是伏到地上,失聲痛哭。 身為崔家之主,姨夫一向是嚴肅強勢,不怒自威,別說是我,大約連姨母都不曾見過他這般失態(tài)。 “謝兄,謝兄!你倒是解脫了,得償所愿,死后還有無限哀榮。可是我……我已深陷權(quán)勢風(fēng)波最中心,想抽身根本不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改怎么辦!”我聽見姨夫含含糊糊地喊。 原來姨夫這樣憎恨手中的滔天權(quán)勢么?竟是半點瞧不出來。 我站在靈堂進退維谷,良久之后,姨夫忽地站起身來,抹了淚水又是素日那個高高在上的譙國公。他平聲道:“阿徵,這是謝兄靈前,我不想與你吵,可有幾件事,我不得不說。寧王的奏章,我是不信的。但你私自出城,連累范陽節(jié)度使李卓身死,又損兵折將二十萬,這事遮掩不過去,定會有人以此做文章,你要想好如何應(yīng)對——如何應(yīng)對才對得起李卓與你師父!” “我……徵省得……” “你省得?我看你就是想一力擔(dān)下吧!”姨夫劈頭蓋腦地道,“不管事實如何,能往寧王身上推的,你就推給他,至尊不會將他如何?!?/br> 此事不必推脫,楚煊本就罪無可恕。我低頭不語,也開始暗自盤算該如何交代。 姨夫見我不說話,應(yīng)當也是生氣的。只是他到底沒發(fā)作,只是道:“還有一事,你已加冠一二年,卻仍舊不曾成家,與你差不多歲數(shù)的,子嗣都多少了?改日我讓你姨母替你相看,不許推脫?!?/br> “徵……徵要替師父守孝!”我脫口而出。 “你不守你師父就會覺得你不孝么?”姨夫冷聲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自己掂量清楚?!?/br> 說罷,姨夫一甩袖子便轉(zhuǎn)身離去。 我送了一口氣,連忙道:“恭送譙國公!” 第35章 東陽酒 師父的棺槨在家停靈七日,才準備下葬——盡管尸身已毀,但衣冠冢也是要立的。何況先帝下旨,賞賜金銀財帛無數(shù),因為已經(jīng)有了國公的爵位,封無可封,便按照親王的的等級發(fā)喪。有圣旨在,無論如何也不敢不大辦。 出殯那日是七月初七,宮里還派出羽林衛(wèi)來護送。雖然先帝也是一片好意,可娉婷一個大姑娘家,就不好跟著去了。凌波更是要好生藏起來,不能叫人發(fā)現(xiàn)蹤跡。所以最后算來算去,走在隊前捧牌位的,竟然成了我。幾個旁支的子侄也只能在后面跟著。 師父生前雖只收了我一個入門弟子,但他帶過的將領(lǐng)無數(shù),如李冠英那樣升至高位的也不少,只要在長安的,都前來相送了。 經(jīng)歷那日百官相迎后,城中許多百姓又來相送,路邊擺滿了香燭錢紙,配上身后跟著的喪樂吹打與眾人哀哭,恍惚讓我有種過中元節(jié)的錯覺。 但我還沒走出多遠,便氣得再也走不動了。 原本空曠通常的路面上,忽地出現(xiàn)三個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楚煊,左右是他的近侍奉劍與掃墨。 他竟然還敢出現(xiàn)在師父靈前!還是在出殯的大日子上攔在路中間。 我就要一步?jīng)_上前去,但謝家的管家卻早有準備,趕在我之前出列,迎著楚煊施了一禮,“小人見過信都侯?!背託w朝之后的事我都不太清楚,因為我把自己關(guān)在師父家,不曾過問外事,只是宮里傳旨將我貶為左翊衛(wèi)羽林郎將之時我才回府接了一次旨,卻也不放在心上,雖然是從三品降為正五品,可多少人一輩子也擠不上五品的位置來,我也不虧。卻原來,楚煊也被貶謫了,從親王貶為縣侯,仍舊在范陽地界。 楚煊仍舊是一身霜白的直裾,衣料是織金暗云紋的;帶著梁冠,卻只剩兩梁,冠前鑲著金麟紋飾;腰上選著白玉龍紋佩,下墜黛藍的流蘇,倒是與衣裳搭配得很好;手上還帶著玉質(zhì)上乘的扳指。他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面上的凄楚也十分真切,“孤……來送安國公一程?!?/br> 送?若是師父沒有被我火化而是將整個尸身安放在棺內(nèi),只怕聽了這話都要氣得坐起來。 管家不好再說什么,畢竟遇到有人路祭,也不好打出去。于是他讓開了身子。 楚煊近前兩步,對著我們這邊便開始鄭重祭拜?!鞍矅磔吳皝硐嗨土?。若不是晚輩指揮不力,國公也不至……國公乃是國之棟梁,實在不該如此?。√热艨梢?,晚輩情愿折兩年的陽壽,換國公活過來??!”說著,他回身去拿奉劍手上的盒子,也不知道他還帶了什么前來。 我不知道先帝知不知道事實真相如何,因為先帝一向看楚煊不順眼,由他指揮的人馬傷亡慘重,真是削權(quán)的好借口。但看周圍人的反應(yīng),并沒有一點不屑或是反感,反倒還有些崇敬,想必是不明真相的——那神色,分明是覺得楚煊被貶,是受了師父之死的牽連,可他仍舊不計較,反倒真心來祭拜。 一股戾氣在胸臆間升騰,我怒喝道:“夠了!” 眾人都被我嚇了一跳,卻不知我為何突然發(fā)難,倒也沒誰敢貿(mào)然上前來。 我將牌位遞到管家手上,大步上前去揪住楚煊的領(lǐng)子,咬牙切齒地道:“信都侯,罰也罰了,貶也貶了,你這是做給誰看?生擒了都爾罕至尊都不曾對你手軟,演這出戲更沒用!” 楚煊一臉驚訝與窘迫,伸手慢慢拉回自己的領(lǐng)子,用力撫平褶皺,“小霍將軍……啊,霍郎將在說什么?孤有些聽不懂了。安國公一生忠勇,眼下為國捐軀,孤十分景仰。孤前來祭拜,有何不妥么?” “景仰?信都侯,原來你所景仰之人,卻是用來害死的?”我冷笑一聲。 “霍郎將在說什么?孤聽不懂?!?/br>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呵斥,“霍徵!今日是安國公出殯的日子,當著長安百姓的面,你要干什么?”原來是姨夫也來了。 可我火氣上頭也顧不得這許多,怒道:“若不是你不肯借兵不肯借糧,易州的守將便不至于非要與突厥正面相抗,師父也不會帶傷上陣,最終被突厥人重傷!” 我這么不管不顧地吼了出來,我身后的謝家人還好,多多少少知道些內(nèi)情。但各位軍士與長安百姓卻萬分驚訝,如同油鍋里澆了一瓢沸水,都炸開了。 “小霍,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點?”有些與我還算相熟的高階將領(lǐng)忍不住大著嗓門問道。 我望著楚煊,看著他坦然的面色里閃過一絲慌亂,便冷笑一聲,問道:“信都侯,最初到檀州的一月,為何閉城不出?” 楚煊勉強一笑,“這是什么話?如何叫做閉城不出?” “你在檀州寫奏章,至尊遠在長安,自然不知道那便是怎樣的境況,底下人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