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未待一曲奏完便中途退了場。

    他怕他再聽下去會忍不住做些什么。

    然而，他的人雖是提前離開了，可他的耳朵卻像是就此出了毛病，總是時時刻刻能夠聽到那一段清冽若水的簫韻。

    在他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習(xí)武的時候乃至于做夢的時候，這一段簫韻便不停地在他的耳邊流轉(zhuǎn)，有時響徹天地、振聾發(fā)聵，有時又細(xì)如微語、輕不可聞。

    按理說，耳邊總有這聲音響起，孟淵理應(yīng)覺得聒噪才是。

    可是他卻沒有。

    便如此刻，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青榜之下的人群，看著那青榜上“第一名，傅氏四女”的字樣，那個旋律又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而他的心里，居然是寧和而安詳?shù)?，還有著一絲淡淡的歡喜。

    “阿淵，你在這里?！币粋€熟悉的聲音拉回了孟淵的心神。他轉(zhuǎn)首望去，卻見來者眉目俊朗，身形修長，卻是定西伯家長子陸縝。

    “你的事辦完了？”孟淵擱下茶盞問道，人亦自窗邊走回了桌前。

    陸縝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辦完了?！闭f罷他的臉上便忍不住露出了喜意，道：“我大meimei得了青榜第二。”

    孟淵點(diǎn)頭道：“不愧是家學(xué)淵源?！?/br>
    陸縝的臉上仍是難掩喜意，看上去比他自己得了第一名還高興。

    孟淵便調(diào)侃道：“這一回你卻是被女子比下去了?！?/br>
    陸縝根本連紫榜都沒考上，孟淵也是與他相熟，這才以此玩笑。

    陸縝不在意地道：“我不入仕，紫榜于我無甚用處?！闭f到這里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上次所說之事，事后我聽meimei提及，卻是好險?！?/br>
    孟淵情知他說得是什么，面上卻是露出個不解的神情來，問道：“何事？”

    陸縝便道：“便是那老馬之事。你告訴我說有人動了手腳，我因聽大meimei說過，那匹老馬乃是傅四姑娘常馭的，便說予了meimei。后來那匹老馬果然出了事。說起來，傅四姑娘能拿青榜第一，你功不可沒?！?/br>
    ☆、第375章

    孟淵早就料到事情的經(jīng)過了，此時亦未露出驚奇來，只端起茶盞來啜了一口，道：“我也是隨口一說罷了?！?/br>
    陸縝一笑，旋即又問道：“前些時候我問你借的那個扳指，你尋得了不曾？”

    孟淵神色微頓，復(fù)又似是隨意地道：“我還在找。小時候用的東西，找起來不易。你借這個做甚？”

    陸縝淡淡一笑道：“我五弟與六弟皆要學(xué)箭，大伯與二叔命我找兩個合用的扳指?！闭f這些話時，他的神情微有些冷，俊朗的眉目間亦染上了薄薄的寒意。

    孟淵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道：“理他作甚?！?/br>
    陸縝抬頭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無奈地道：“我不比你，我還有個meimei?！?/br>
    孟淵聞言便不再說話了，只將一雙寒星般的眸子凝在眼前的茶盞上。

    也是，他是孤家寡人一個，上無親人下無兄弟姐妹，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誰叫他是jian生子呢？

    孟淵的臉上漸漸地罩上了一層寒霜，那道傷疤亦越發(fā)地扭曲猙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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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崇武坊水井巷，刑部尚書許進(jìn)府邸。

    許允是沉著臉跨進(jìn)院門兒的。

    她今天特地親去了書院放榜之處看了榜，而結(jié)果卻令她大失所望。

    她只得了青榜第八的成績，總榜根本就沒排上號。而在人群之中，她聽得最多的只有四個字：傅氏四女。

    幾乎所有人都在談?wù)撝邓?，談?wù)撝且磺嘁衾@梁的簫曲。這些談?wù)摿钤S允猶為煩躁，幾乎一路催著馬車快速逃離了那一片喧囂，回到了府里。

    一俟進(jìn)了屋，許允便立刻吩咐道：“去叫姜姑娘過來?！?/br>
    一旁的丫鬟見她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又有丫鬟過來輕手輕腳地替她重新?lián)Q了衣裳。

    不多時，姜姒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許允的面前。

    她今天穿著一身姜黃色的衣裙。打扮得十分老氣。然而那張清麗的臉蛋兒卻是衣裙遮不住的，在此刻的許允瞧來更是格外扎眼。

    “見過姑娘?！苯σ?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

    許允沒說話，只揮退了一旁的丫鬟，自己便坐在了窗前的矮榻上。冷聲問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么？怎么最后還是失了手？”

    姜姒微躬了身子，低聲道：“姑娘恕罪，是我料事不周?！?/br>
    許允怒道：“如今卻是如何是好？若是二殿下果真瞧上了那傅四，那我豈非把到手之物拱手相讓？”

    許允越想便越覺得有氣。

    從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起，德妃娘娘便很喜歡她。亦會偶爾召她去宮里說話。如今隨著她年歲漸長，德妃娘娘那里便透了意思過來，許家自是欣喜異常。

    許允之父許進(jìn)出身寒門，家族不顯。雖他自己官居二品，然在朝中卻一向是不朋不黨。原先他是想走直臣這條路的，只可惜圣上瞧中了傅三郎。于是許進(jìn)便另辟蹊徑，走了德妃娘娘的路子，卻也是一路順暢，早早便坐上了尚書之位。

    而德妃之所以相中了許家，看中的亦是他這不朋不黨的寒門身份。德妃很了解圣上。知道他喜什么、厭什么。與許家聯(lián)姻，為得亦不過是在圣上跟前賣個好兒罷了。

    圣上忌憚外戚，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二皇子若將許允迎為正妃，自是可以將仗著外戚走到如今的太子，再往下踩上那么一腳。

    不過，前些日子瞧著二皇子與德妃的意思，竟似是對傅三郎的長女動了心。那傅庚乃是圣上重用的臣子，又一向孤介，亦是不朋不黨的典范。若果真傅四成了二皇子妃，許允只能另覓事。再無嫁入皇家的可能。這她如何忍得下？

    于是姜姒便出了主意，先是在“御”試的時候，由許允帶了些姜姒的“家傳秘藥”過去，偷偷將之抹在張凌的帕子上。又將她的帕子碰翻在了那匹老馬的草料之中。

    張凌彼時情急之下，一時間便沒注意，用手去揀了帕子，卻是沾上了綠色的草汁。過后張凌便要丫頭將那帕子給扔了，許允便趁著無人在意，又滴了一滴藥在那草料中。喂給了那匹老馬。

    如此一來，便有人查出了什么，動手的人也查不到許允頭上，只會由張凌來背了黑鍋。姜姒便是如此安排的。

    可許允未曾料到，傅珺居然未選老馬，令她棋差一著。

    其后姜姒便又獻(xiàn)了一計，讓許允以言語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