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靈一般不稀得和人斗嘴，那天出奇地回了方婳一句：“是我一個人說的，沒有同謀?！?/br>
    嘉靖帝聽得好笑，一個端莊的皇后，一個孤高的寵妃，兩人吵起架來竟然是這般樣貌，真是如孩童一般逗樂。

    方婳當(dāng)然是說給皇帝聽的，白湘靈的話也是說給皇帝聽的，所以在刑部問詢李福達案件如何處置的時候，嘉靖帝的疑心就起來了。

    “造謠就造謠，還需要甚么證據(jù)呢？”

    原先李時說的是小廝的父親，后來楊寶兒說他是山西大同衛(wèi)的叛將，到了刑部這里，又成了術(shù)士做妖，要施巫。

    “造謠”、“同謀”，事情的始末變了好幾次，術(shù)士成了叛將，叛將又如何會巫術(shù)？嘉靖皇帝開始不高興了，他疑心刑部與翰林院聯(lián)合起來騙他，他們的目的是要搬倒霍韜。

    第78章 歸去來兮

    十月十八日, 嘉靖帝下令重審鎮(zhèn)國公霍韜家仆的案子, 刑部在嘉靖帝的壓力下撤銷了對術(shù)士李甲私自實施巫術(shù)的指控, 因為皇帝的意思是準(zhǔn)備清洗翰林院集團。

    刑部開始重新審理李甲的案子, 嘉靖帝親自下了朱批。

    刑部最后得出結(jié)論, 李甲只是個背井離鄉(xiāng)的普通匠人，他沒有籍貫，漂泊多年, 在大明朝無根可依, 所以大家才能對他肆意攻訐。

    甚么聲名狼藉的會炮制春.藥的術(shù)士, 甚么山西大同衛(wèi)的叛軍之將李福達，他通通都不是。嘉靖帝相信霍韜是無辜的, 所以霍韜就是無辜的。

    嘉靖帝認(rèn)為原先翰林院學(xué)士楊寶兒對術(shù)士李甲的指控是無中生有，并且那些證據(jù)互相矛盾，完全不值得相信。

    方婳與白湘靈初次聯(lián)手, 她們合力擊垮了康嬪馬蓉。

    方皇后本身就討厭馬蓉, 皇后娘娘覺得馬蓉的嘴胡謅一氣, 污蔑起人來沒個根據(jù)。于是方皇后和恭奉夫人在宴會上有目的的你一言我一語, 挑起了嘉靖帝的疑心，最后果然將事情引導(dǎo)去至另一個方向。

    馬娘娘惜敗于平日里不聲不響的方皇后與后宮最沒用的恭奉夫人之手，她沒有想到方婳和白湘靈是一條心的, 并且她們都是霍家的門徒。

    霍韜親自去向方婳討個賞賜, 說希望她能通融白湘靈出宮半天。

    方娘娘停了半晌，最后點頭，“只此一次?！?/br>
    霍韜也不知道崔蓬想和白湘靈說甚么, 總之兩個女人在花廳里說了很久，十月的風(fēng)吹在崔蓬白色的錦袍上，吹在白湘靈淡紫色的長裙上，外頭的男人望著里頭，好像一群偷窺者。

    崔禮過來轟人，“走，都走，她們女人說話，你們都來看甚么？都走......”

    崔蓬拉了白湘靈的手，“湘靈，我要回平壤了。我生了病，不能走動，我想見你，也只能勞你出來。湘靈，你在宮里要聽話，順著皇帝和皇后娘娘，他們會讓你平安終老的?！?/br>
    白湘靈的臉依舊如當(dāng)年那個二八少女一般，活潑生動，她這刻有了悲戚的表情，“將軍，你不要我了？”

    崔蓬笑，她想摸摸白湘靈的頭，偏偏手腳都無力。

    白湘靈抓了她的手，“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平壤，我跟你走吧，我再也不想回宮了，那該死的皇宮，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崔蓬身體沒復(fù)原，笑起來都沒有力氣，她彎了眼睛，“傻姑娘，你如何能跟我走。即便你跟我回了平壤，皇帝也能把你找到，他會從朝鮮或者波斯把你帶回來?！?/br>
    “將軍......”

    不知為什么，白湘靈格外喜歡喊戚英姿作將軍，紫衫的女子撲在白衣崔蓬的腿上，久久不肯松開。

    沈約很久不來了，唐縱壓根就沒來過，霍家的后院的風(fēng)波平息了，霍宅更是重新歸于平靜。

    眾人都以為此事已了，但嘉靖皇帝開始追討散播謠言者的責(zé)任，從最早的錦衣衛(wèi)開始查起，最后根源落在了五城兵馬司統(tǒng)領(lǐng)馬鳴衡身上。

    “流放遼東。”嘉靖帝下了個不輕不重的處罰。

    馬鳴衡最后的結(jié)局是流放遼東，馬家垮了。

    馬鳴衡被流放的時候，康嬪沒有去看一眼，她不能出宮，她失寵了。曾經(jīng)如新星升起的馬家如火花一般，很快就消逝了。

    馬家的風(fēng)光，十年不到。

    張千山和霍韜聯(lián)合搬倒了馬家，張千山很開心，他心里十分痛快，有為張皇后復(fù)仇的痛快，也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感慨。

    至于沈約，他和夏言抱到了一處，據(jù)張千山傳回來的消息，夏言打算把自己的侄女兒介紹給他。

    霍韜對夏言的侄女兒沒有印象，隨口問道：“哪個侄女兒，誰？”

    舒芬磕著瓜子兒，“夏琮琮，舊年喪了夫?！?/br>
    霍韜倏地坐直了，“喪夫？沈約同意了？”

    舒芬搖頭吐瓜子皮，“李時病了，最近皇帝老是在偏殿里召見夏言，夏言要復(fù)位了?！?/br>
    “誰說的？”

    “外頭都是這么傳的?！笔娣覔u頭晃腦，“大家都說沈大人命好，離了唐門，又遇夏言。夏言首輔的位置跑不離，沈大人撞大運了?！?/br>
    “呸！”霍韜呲牙，“唐縱的下作手段！他換個法子耍沈約呢?！?/br>
    “沈大人愿意，沈大人愿意被耍的團團轉(zhuǎn)?！笔娣也黄诮右痪洌澳愎艿弥鴨?？”

    沈約與榆林唐玉蝶脫離了關(guān)系，因唐三小姐的惡名在外，兵部中沈約的同僚有真心實意為他高興的，也有那與唐縱親近，知曉內(nèi)情多一些的。話到這些人嘴里，就成了：“娶個喪夫的女人，還不如唐三小姐?！?/br>
    悠悠眾口，眾口悠悠，嘴長在別人身上，堵是堵不住的。崔蓬依舊什么話都沒有說，崔禮說要帶她回平壤散心養(yǎng)病，霍韜留不住。

    留了幾回，便也懶得再留了。

    十月二十一，夜晚，霍家來了客人，霍韜請了幾個賣雜耍的在自家院子里表演，說是為了給崔蓬和崔禮送行。實際上是鎮(zhèn)國公覺得悶了，想尋些樂子，崔蓬也不戳穿他。

    雜耍的藝人手持火把開始表演，他們將火把舞成火圈，十幾個大漢一起舞動，甚是壯觀。崔蓬坐在火把中間，她覺得有趣，一個匠人倏地噴出火光長龍來，崔蓬笑著偏了偏頭，便瞧見了有人從火光中走來。

    唐縱手里提著很多個布袋子，眾人不知唐大都督搞甚么鬼，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