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后又低頭，“沈大人，你剛剛說甚么，我......”

    我沒聽見。

    戚英姿本想說她沒聽見，她還沒說出口，她就真的馬上甚么都聽不見了。

    沈約見了傘下的女人，他換了一只手拿傘，另一手將戚英姿往自己懷里一拉，“好了，別哭，是我們疏忽了，別哭。”

    沈約從未抱過戚英姿，不管是十一年前的寧波江畔，還是四年前的北京相遇，此刻沈約摟緊了戚英姿，戚英姿似乎能聽見男人胸口的心臟跳動聲。

    戚英姿被沈約這一抱嚇得不敢動彈，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年歲雖長，可關(guān)于男女情.事方面的經(jīng)驗卻絲毫沒有長進。沈約將她摟在懷里，他摸她的發(fā)，說：“我知道你和白姑娘的感情，但人生在世，總有人要先走。興許明日，要走的人就是我......”

    沈約忽如其來的熱情引得夏生發(fā)笑，冬生不語，等唐大都督又撐了一把傘過來的時候，添了一句：“先走的自然是你，沈大人不是慣了先走嗎？”

    唐縱的傘蓋過沈約那把，他將崔蓬拉過來，說：“他傘太小，遮不住你?！?/br>
    唐大都督拍拍崔蓬肩膀，“你也別太傷心了，方皇后對付白湘靈是遲早的事。反正女人就這么回事，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很溫柔的女人?！?/br>
    雨珠子砰砰敲打在頭頂，崔蓬看了夏生一眼，夏生撐著傘過來，崔蓬提著鈴鐺，低聲道：“這鈴鐺和金色緙絲軟帶都是我送給她的，她不愛穿鞋，走起路來叮當(dāng)作響。”

    唐縱被這幾句話弄得莫名其妙，沈約先是看戚英姿，后又望著落雨的江面，他說：“白姑娘難有更好的歸宿，她若活著，嫁入誰家都不如帝王家。所謂活著，所謂自由，天子都不能給她的，大明朝的其他男人更不能了?！?/br>
    “阿姿，白姑娘不是尋常人，她若不入宮，根本活不過這十年。”

    第85章 嘉靖年間瑣事記Ⅵ

    唐縱被派遣四川進行軍事鎮(zhèn)壓, 他肩負(fù)征繳四川“土蠻”的重任, 這一場戰(zhàn)爭注定曠日持久, 并且目前無人來替代他的指揮權(quán)。

    四川內(nèi)境災(zāi)民暴動, 唐縱預(yù)備動用武力征討, 著眼取得實效，鋌而走險，不計后果。

    唐大都督預(yù)備在廣西和湖廣征兵, “狼土兵”, 他招募了一萬一千人, 并且培養(yǎng)他們貪功輕進、好勇嗜殺的本能。

    唐縱訓(xùn)練的這支士兵很有些效果，但在士兵們的能力突飛猛進的同時, 四川當(dāng)?shù)氐陌傩諅円彩艿搅藸窟B。

    百姓們見了這一支激烈血腥的狼土兵，在出于自衛(wèi)的情況下，也會訴諸武力, 甚至導(dǎo)致戰(zhàn)爭。

    到了四川第三個月, 沈約預(yù)備給朝廷寫一封信, 匯報中都督唐縱在四川的戰(zhàn)況。

    兵部侍郎沈大人是這樣寫的：“川云嚴(yán)重的天災(zāi)導(dǎo)致大面積的饑荒, 災(zāi)民暴動乃是小人作亂的天性使然......”然沈大人的信還沒傳出戰(zhàn)地后方，就被唐縱將信攔截了。

    唐縱將信丟到沈約面前，“戰(zhàn)爭就是這樣, 有的時候需要孤注一擲, 沈大人覺得我們是逞匹夫之勇，不知沈大人又有甚么克敵制勝的良策？”

    沈約確實在信中說：“唐大都督在四川的勝利是暫時的，是局部的, 是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的。若要解決‘土蠻’的根本問題，還是在于朝廷身上。朝廷應(yīng)派有志之士對此地興教化，人的品德得到鍛煉和提升，自然也......”

    唐縱說：“侍郎大人未免太樂觀，手伸得也太長。此地地形險要、兼之工事還不完善，不如請侍郎大人回避，再往后方遷徙，也好得個安全。屆時再往北京寫信不遲?！?/br>
    唐縱純粹是在惡心沈約，他從根本上就看不起這些舞文弄墨中庸平和的文官，這些人標(biāo)榜穩(wěn)健和平，實際上在戰(zhàn)事中屁用都沒有。

    沈約被唐縱將了一軍，唐縱早就嫌他礙眼，此刻抓到機會，硬要送兵部沈侍郎離開。

    明帝國重文輕武，沈約其實已經(jīng)給了唐縱足夠的自由，例如唐縱私自募兵。唐縱將退伍軍人又重新招募入伍，并且額外給出嘉獎，以殺敵人頭數(shù)為獎勵機制，斬殺多少人頭，獎勵多少銀兩。

    這些退伍軍人本就受過正規(guī)訓(xùn)練，他們身上還帶有在軍隊中學(xué)到的技術(shù)，有些人甚至還保持著在行伍中的作息習(xí)慣，是以唐大都督這支土兵招募起來，上了戰(zhàn)場，勢如破竹。

    沈約沒有去深究唐縱在實際cao作中的違規(guī)性，包括糧倉和軍備的安置地點。在軍隊的給養(yǎng)方面，通常是文官決定倉庫地點，這樣有利于施政平衡。

    但唐縱在實際上自己組織和管理后方勤務(wù)，沈約并沒有得到插手軍務(wù)的機會。沈約已經(jīng)給了唐縱足夠的尊重和自主權(quán)，但唐大都督覺得遠遠不夠，他此刻恨不能攆走沈約，孤注一擲。

    唐縱喊人來護送沈約離開，沈約道：“約不走，抗蠻不結(jié)束，約不走?！?/br>
    其實沈約心里也清楚，明帝國根本不會對四川云南這塊地方興教化，朝廷保證偏遠地方安寧的根據(jù)就是保持當(dāng)?shù)鼐用竦耐列裕簿褪谴緲銦o知。

    朝廷認(rèn)為，只有民風(fēng)淳樸了，當(dāng)?shù)孛癖娤胧虑椴挪粫?fù)雜，朝廷處事便會更簡單些。

    沈約好心好意，被唐縱一架，里外不是人。

    冬生成了這支土狼部隊的前鋒官，戚英姿在背后指導(dǎo)他，唐縱對冬生表現(xiàn)出來的血氣之勇很滿意，唐大都督認(rèn)為冬生在軍中將大有可為。

    “你要是沒事做，給兵部寫信，就說我們軍餉不足?！碧瓶v從后頭過來，他拍沈約的肩膀，“我們出生入死，你們克扣糧餉，真是相得益彰。”

    沈約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誰克扣糧餉？”四川這一支民兵隊伍的軍餉本不在朝廷支出之內(nèi)，沈約顧慮唐縱，又考慮當(dāng)?shù)丨h(huán)境，便在同兵部的匯報中多要了這一萬一千人的軍餉?！?/br>
    哪里有克扣糧餉？沈大人瞧唐縱，唐縱卻換了一張臉，“蓬蓬，你回來啦？”

    戚英姿也穿上了戎裝，她指導(dǎo)冬生帶領(lǐng)的那一小撮部隊屢建奇功，冬生在狼士兵中的影響力與日俱增，戚英姿功不可沒。

    唐縱甚至考慮分撥一批人給戚英姿直接領(lǐng)導(dǎo)，沈約不同意。沈約一直不同意，以戚英姿不是大明軍士、又無正式編制為由。所以戚英姿不能橫刀跨馬去出生入死。

    沈約如今大有與唐縱分庭抗禮之勢，唐縱煩得很，他故意讓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