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
身后的人緊緊攬著她,溫柔又謙卑地擦拭她染血的臉頰。 朱砂掀了掀眼簾,掠到一抹藏青色暗影,往上看,來人黑布蒙面,只露出精致眉眼。 清透的鳳目,眉上有一顆褐色小痣……聽說,這樣的人,很長情。她張了張唇,想喚一聲元寶。 血腥味堵在喉嚨,朱砂無能為力地閉上雙眼。 少年似乎穿著他們初見時的那身內(nèi)侍服,他微微低首,將額頭靠在懷中女子額邊,眼眶已通紅。 彼時,雨越下越大,西齊士兵蜂擁圍上,卻對這從天而降的蒙面人多少有些忌憚。 下一秒,似乎傳來了機(jī)械轉(zhuǎn)動的聲音,蒙面人身后的木箱忽如來時般長出雙翼,他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子,旋身而起。 遠(yuǎn)離了斷|肢殘?jiān)椴嫉膽?zhàn)場,飛越了高聳不可攀的城墻。 少年懷中這小小一方天地,終于兌現(xiàn)諾言,替她遮風(fēng)擋雨,為她庇護(hù)。 他說過的,要保護(hù)她。 元寶低下頭,對懷中已了無生息的女子說: “別怕…” “我來帶你回家。” 大楚宮中,宣政殿內(nèi)。 藥味被檀香驅(qū)散。 林若放下手中藥箱,平靜無波的眼尾染上幾點(diǎn)象怔性的淚光。 他一撩官袍跪下,在蘇公公尖細(xì)嗓子喊著“帝崩”的聲音中,重重叩首。 青年內(nèi)雙的眼瞼微斂,腦海里走馬觀花閃現(xiàn)著帝王彌留之際的模樣與言語。 趙徹說,他錯怪她了。 她刻意使那樣的手段,逼他放她回邊關(guān),與西北營共榮辱,以使忠義兩全。 年輕的帝王眸中含淚,心想:她至死,都在守護(hù)這江山。 可他卻不想要了。 他只想要她,然后問她: “阿辭,嫁給我,好不好?” 林若抬起頭,從一眾哀嚎的大臣后妃身邊走過,在殿門外,回廊拐角處,又遇見了那個人。 他頭一遭收起了輕挑的笑意,站在雨中,側(cè)首問身后的醫(yī)官,“林大人,本王贏了,你說是嗎?” 林若頷首,這位幼而失怙的皇子,終于用以牙還牙的方式報(bào)了母仇。趙徹一死,又無子嗣,趙景順理成章可以即位。 他又道:“林大人,你可曾后悔過?” 沉默了半晌,青年答:“不曾?!?/br> 林若想,百無一用是后悔。 趙景顧自說道:“本王好像能體會元寶說的來不及了。” 幾日前,朱砂一并被鎖在邊關(guān)城門外的消息傳來,比之趙徹的直接昏倒,元寶顯然要冷靜得多。 他不聲不響地閉在房門,似在琢磨什么機(jī)械,連日連夜滴水未進(jìn)后,又背著一個稀奇古怪的箱子,直接縱馬而去。 趙景在宮門攔下他時,少年只說了一句:“來不及了?!?/br> 那時,他已隱隱感觸到后悔的滋味。如今朱砂身死的消息傳來,這滋味似乎又濃重了些。 昔日靈動的狐貍目有些黯然,趙景微微低首,難得正經(jīng)道:“林大人,本王是不是應(yīng)該攔著她?” 林若微微怔了怔,只道:“城門已鎖,覆水難收,景王殿下無需多想?!?/br> “我本可以攔著她的?!壁w景用幾乎輕到塵埃里的聲音說。 林若沒有接話,只靜靜望著雨中的人,他依舊明艷光彩,褪去吊兒郎當(dāng)?shù)募w绔表象,未來也該是一位明君。 如今這未來的明君似在感慨傷懷,這在林若眼里是稀奇事,他卻不感興趣,對這位年輕的醫(yī)官而言,他的心很小,全在身側(cè)背著的這只藥箱上了。 若說后悔,沒有。 遺憾,卻有兩件—— 一是不能解先皇趙徹之蠱毒,未能完成父親的遺愿。 二是不能根治小舅舅宋長懷的沉疴。這位同他一般是及冠之年的宋七少,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病秧子。 林若輕嘆一聲,欲轉(zhuǎn)身離去。 卻在離去時偶然瞥見,一向嘻笑怒罵對人的景王爺眼眶微紅。 雨水中,他不知他有沒有流淚。只知道,那雙狐貍目再也不會流光溢彩。 趙景欣賞傅辭,他能理解。 林若悄然離開,對于那個女人,他也是欣賞的。林若自詡會演戲,就算他不行,還有一個蟄伏隱忍多年的趙景。 可他們比起那個女人來,段數(shù)都太低,林若甚至覺得,她沒有心。冷眼旁觀著一個個為她淪陷,卻可以轉(zhuǎn)眼間死得那樣干凈利落。 他不禁慶幸,自己這顆心守好了。不然就是又多一個趙徹,或者又多一個元寶。 這場雨連下了幾日,終于停歇。 趙徹入皇陵后,大楚一切又正常運(yùn)轉(zhuǎn)起來。 瞧瞧,這世上誰離了誰都能活,連皇帝老子也是這樣。 至多是百官披麻戴孝一些時日而已。人們遺忘的速度總是太快。 趙景坐上那高處不勝寒的位子后,沒忘了拉元寶一起,御筆親封東廠都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至于西齊太子,他也沒苛待,按之前信里說好的,邊關(guān)那塊地方全割給了西齊。 趙景似乎不樂衷于擴(kuò)充疆土,甚至這個帝王也只是做好分內(nèi)的事情,什么舉措都留有余地。他越是這樣,百官越是摸不準(zhǔn)脾性,反倒無人敢造次。 偶爾也會懷念從前看似閑散的日子,不過最多是午夜夢回后,暗嘆一聲自作孽。 倒是聽聞西齊太子繼承皇位后過得風(fēng)流瀟灑,美人一撥一撥往后宮里送,不過據(jù)探子回稟,清一色的眉宇間有股倔強(qiáng)。 百官只當(dāng)他征服欲強(qiáng),趙景卻隱隱有些猜測,這些女子,有點(diǎn)像她。當(dāng)了皇帝的西齊太子也總是跟他抱怨,什么知音難覓,什么這世間能讓自己傾慕的人太少。 通通是狗屁。 趙景從沒當(dāng)回事,只冷眼看著西齊太子的后宮壯大,自己愣是不充盈,誰敢塞,就是跟他有仇一樣。 久而久之,他和元寶本就有點(diǎn)苗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傳開了。 趙景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元寶也是。 想嫁給他的女子倒是前赴后繼,你想呀,少年得勢的東廠都督,又生得那樣好看,即便無法如正常男子一般,也是可遇不可求。 說到底,嫁給元寶,永遠(yuǎn)不用擔(dān)心因?yàn)闊o所出而掃地出門。 這對古代女子而言,無疑是難得的寬容。 不過,沒多久這位新官上任的都督就揚(yáng)言,家中已有嬌妻。 有個鬼嘞。 已經(jīng)退休,暫居徒弟都督府內(nèi)養(yǎng)老的蘇公公嗤之以鼻。 當(dāng)年,邊關(guān)西北營與西齊兵士那戰(zhàn)過后,不少人在找傅大將軍的尸首,傳聞連西齊太子都冒雨入那慘不忍睹的戰(zhàn)場搜尋。 但皆是無果。 蘇公公也曾一度懷疑,是不是馬蹄無眼,將尸首踏碎得面目全非。直到他在新都督府密室里,見到了躺在冰棺中的女子。 那一刻,老者才明白自家徒弟深到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