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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臣(皇嫂) 第90節(jié)

    但現(xiàn)在既然有緩和的余地,就還是盡量去彌補(bǔ),她不想把人逼急。

    ……

    鄭嘉禾與楊昪回宮的第二天,鄭嫣入宮。

    眼下不過四月初,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園子里花團(tuán)錦簇,綠樹成蔭。鄭嫣陪著鄭嘉禾走在石子路上,倒也算舒心愜意。

    一陣微風(fēng)拂過,鄭嫣側(cè)目,看見鄭嘉禾額角被吹得有些凌亂的發(fā)絲,不禁彎了彎唇角。

    “去行宮待得怎么樣?”鄭嫣問,“沒再生氣吧?”

    鄭嘉禾道:“沒有。除了我那個不會說話、不會辦事的生父,還有誰敢惹我不高興?”

    鄭嫣輕挑了下眉梢。

    “既然嫌他礙事,”她順著鄭嘉禾的話說,“不如把他們父子調(diào)離長安,等你生產(chǎn)完再放回來也行。”

    鄭嘉禾詫異,不禁側(cè)目打量了一下鄭嫣。

    “阿娘,”鄭嘉禾懷疑道,“他們現(xiàn)在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這是怎么又得罪你了?”

    鄭嫣笑了笑:“哪能呢?我還不是怕他們再鬧出來什么幺蛾子,惹你不愉快。你在孕期,往后身子越來越重,稍有差池,就是要命的事。”

    鄭嘉禾垂眸思量。

    鄭嫣說的也有道理,但……只要她不見王崇智,他還能怎么樣?王崇智再怎么八面玲瓏,討好一些官員,也危害不了她分毫。

    她沒太放在心上:“等等再說吧。”

    鄭嫣蹙眉:“嘉嘉……”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薛榮小跑著從二人身后追了上來。

    鄭嫣只得把即將出口的勸說咽回去,打算等等再提。二人轉(zhuǎn)身,鄭嘉禾看向薛榮,問:“怎么了?”

    薛榮跑到鄭嘉禾面前,彎著腰,喘了口氣道:“出事了!是翰林院那邊……原來邵、邵邵大人是個女人!”

    鄭嘉禾一愣。

    鄭嫣面色沉了下來。

    “怎么回事?”鄭嘉禾問。

    “是今日有個內(nèi)侍奉茶的時候,不小心潑了邵大人一身,邵大人就找了個屋子去換衣,結(jié)果換到一半,有人進(jìn)去了,正好看、看見了……”

    薛榮一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似乎是這件事帶給他的沖擊太大。

    而鄭嘉禾站在日光下,神色也開始恍惚。

    薛榮立在那里道:“現(xiàn)在許多大人都知道了,邵大人被幾個武衛(wèi)押了起來,翰林院那些官員也都來了,要求見太后……哦,這事兒還驚動了幾位宰相,他們、他們也……”

    “你先下去。”鄭嘉禾道。

    薛榮一懵,但還是聽話的彎了彎腰,告退。

    鄭嘉禾這才側(cè)眸,看向站在一邊,已經(jīng)許久沒有說話的鄭嫣。

    “阿娘,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第94章 規(guī)矩   別有用心

    鄭嫣默然。

    鄭嘉禾便明白了, 她頓了許久,問:“你想做什么?”

    “她是個好苗子,”鄭嫣笑了笑, 凝望著鄭嘉禾說,“所以我?guī)齺黹L安, 希望她能考取功名。成為你的得力臂膀?!?/br>
    既然邵煜身份已經(jīng)暴露,那鄭嫣也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

    她索性走近鄭嘉禾,輕聲道:“我不覺得她與其他的新科進(jìn)士有什么區(qū)別,你也不覺得吧?”

    鄭嘉禾抿唇:“阿娘,那些大臣會因為這件事鬧起來的?!?/br>
    鄭嫣彎了彎唇角。

    “可你不在乎不是嗎?”鄭嫣說, “就在暢春園的時候, 你還親口告訴我,你不甘心。只是那時候我還不想告訴你邵煜的事, 就隨便與你含混過去??晌抑? 我做的這件事,一定是你想要的。不然,你在鳳儀臺養(yǎng)那些女官做什么?她們握著或多或少的實權(quán), 但到底差一個名分。一個堂堂正正, 出現(xiàn)在皇城機(jī)要之處的名分?!?/br>
    鄭嘉禾被鄭嫣說中, 一時斂眸深思。

    鄭嫣緩著聲調(diào):“只要邵煜渡過這次難關(guān), 你想要的,就成了一大半。”

    “那些老頑固不會認(rèn)可的?!编嵓魏陶f, “我雖是女子,但我有太后之名。邵煜卻不一樣, 她是以平民之身,通過科考一路上來。在那些老頑固的眼里,一旦這個口子開了, 天下的規(guī)矩就亂了?!?/br>
    “規(guī)矩?”鄭嫣嗤笑了一下,說,“規(guī)矩不過是人定的罷了,只要你站在最高處,擁有絕對的權(quán)力,你就是規(guī)矩。至于那些大臣,我問你,你覺得誰是最頑固的那個?”

    鄭嘉禾思索片刻,說出了幾個人的名字:“閔相公、關(guān)尚書……他們雖然看著和善,也好說話,但牽扯到有些原則問題,他們不會讓步的?!?/br>
    鄭嫣道:“你還漏了一個人?!?/br>
    鄭嘉禾微怔:“誰?”

    鄭嫣道:“曹公。”

    這個一身正派、歷經(jīng)三朝的老臣,曾為了鄭嘉禾能保住后位而頂撞先帝,亦曾為了先帝之死而與鄭嘉禾作對,差點把她拉下臺。之后鄭嘉禾親自去曹府拜訪,二人和解,曹公就安心在國子監(jiān)教書至今。

    鄭嘉禾眼皮一跳,轉(zhuǎn)瞬間,她心中掠過許多念頭,答案呼之欲出:“所以你讓邵煜拜他為師,你是故意的!”

    這簡直是在給曹應(yīng)燦挖坑。

    他有多欣賞自己的學(xué)生邵煜,暢春園那天的宴席上,朝臣們都見識過了。可是現(xiàn)在,居然爆出來邵煜是一個女人,這讓他怎么能不震驚?

    而以他對規(guī)矩、正統(tǒng)的維護(hù)程度,他又怎么能不生氣?

    一時間,鄭嘉禾有些好奇他最后的選擇。

    是為了心中那份執(zhí)拗,手刃愛徒,還是忍痛接受這一切?

    鄭嫣頷首:“我說過,出了事,曹公就是她最強(qiáng)的靠山。”

    “那阿娘呢?你遲遲不肯露面,也是害怕有一天邵煜暴露?”鄭嘉禾道,“她暴露了,就會牽連到你?!?/br>
    鄭嫣說:“我的確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有我在背后推波助瀾,但我不是怕死。”

    她伸手輕輕地將鬢角的碎發(fā)別到耳后,目光沉靜:“因為我與你的關(guān)系,一旦我暴露了,朝臣就會認(rèn)為這件事是你所為。而你身在高處,貴為太后,一舉一動都有人揣摩分析,他們會覺得你別有用心?!?/br>
    鄭嘉禾玩味道:“別有用心?”

    鄭嫣拍了拍鄭嘉禾的肩膀:“總之,在這件事上,你作為一個局外人,才能將你太后的身份最大利用?!?/br>
    否則,她就是邵煜的同謀,還怎么為邵煜說話呢?

    鄭嘉禾帶著宮人們往含元殿去。

    太后娘娘遲遲未到,含元殿的大臣們已經(jīng)焦急地等待了好久了。

    他們?nèi)齼蓛傻卣驹谝惶帲荚谧h論著這件事,有些老臣臉上掛不住的,直呼成何體統(tǒng)!

    這樣一個女人,居然在國子監(jiān)讀書讀了那么久,整日與一群男人廝混在一處,竟還混到朝堂來了!

    幸虧發(fā)現(xiàn)得早,要是讓她一直混下去,往后高升、位極人臣,簡直荒唐!

    邵煜被幾個武衛(wèi)押在大殿的正中央,伏跪在地,胳膊以一種非常不適的姿勢扭曲著。她的臉部幾乎挨到地面,面色有些蒼白。

    一定是王桓搞得鬼!

    沒想到他忍了這么多天,還是沒有遵守信用。難道他就真不害怕她把他舞弊的事捅出去嗎?

    這些大臣就跟瘋了一樣,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就對她極盡羞辱,與前些天因她是曹公學(xué)生而客客氣氣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

    曾經(jīng)在國子監(jiān)一同讀書的同窗,這次一同中榜的新科進(jìn)士,也紛紛對她露出了鄙夷、氣憤,又覺得有些羞辱的神情。

    有人道:“她可真是大膽,居然騙過了曹公。這下曹公可要被她氣得狠了!”

    另一人咂摸了兩下:“都這會兒了,曹公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估計要入宮求見了?!?/br>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而邵煜也跪在冰涼的地面上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太后出面。

    她的心一點點涼下去,就在她覺得腦子發(fā)昏,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大殿的高臺之上,響起了御前大總管那尖銳的唱禮聲。

    “太后娘娘到——”

    大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大臣們紛紛轉(zhuǎn)身朝向階上御座,躬身下拜:“臣等參見太后?!?/br>
    鄭嘉禾在高位上坐下來,一臂擱在椅子扶手上,支起了下巴。

    “平身吧?!彼龗咭谎酃蚺吭诘厣?,身體有些癱軟的邵煜,沒有說話。

    大臣們直起了腰,少頃,閔相公帶頭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稟太后,邵煜以女子之身混入國子監(jiān),又先后參加秋闈、春闈,并成功混入翰林院,瞞天過海,犯下欺君之罪,按律當(dāng)斬,其族中眾人亦該一并株連。”

    鄭嘉禾以手掩唇,打了個呵欠。

    “急什么?”她輕飄飄道,“這審都沒審,閔公就急著給人定罪、株連了?”

    閔相公一愣,道:“這邵煜女子之身證據(jù)確鑿……”

    還有什么可審的?

    鄭嘉禾伸出食指,輕輕地?fù)u了搖。

    “除了她的族人,還有她入國子監(jiān)之后的同門、夫子,以及秋闈、春闈的禮部考官。”鄭嘉禾問,“你們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嗎?”

    負(fù)責(zé)今年春闈的禮部員外郎出列,躬身道:“稟太后,臣等確實不知。”

    鄭嘉禾“唔”了一聲,問:“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們這么多人,都瀆職了?”

    她摸了摸下巴,作出思索模樣。

    瀆職一罪,輕則罰俸、貶官,重則可是要?dú)㈩^的。

    太后的意思是,這女狀元的案子,要牽扯到他們這么多人?

    大臣們臉色一變。

    禮部的幾個官員慌忙跪了下來,大呼冤枉:“太后娘娘,臣等確實不知?。∈撬?、她、她瞞得太嚴(yán)了!”

    鄭嘉禾面色沉了下來:“遇事推諉,你們就是這樣做事的?”

    幾個官員苦著臉,心酸的說不出話。

    閔相公又開口為他們求情:“太后,此案根本,還是要從邵煜查起,查她都用了些什么手段瞞天過海,才是要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