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人接口，“就是嘛，就算要輸，我們也想輸?shù)眯姆诜幌霅烆^輸，看到別人做出來的，和自己比一比，也曉得自己差在哪里嘛——”

    那停步的侍者聽了，便嘆了一口氣，說：“既是如此，便請此間主事的人隨我去見上面的人吧！”

    柳眉先是轉(zhuǎn)頭看看邵師傅與解小川。邵師傅趕緊往后退一步，表示絕不敢與柳眉爭先；解小川則挑了挑眉，似乎覺得這等事甚為無聊，說：“我?guī)煾冈谏项^，他自會明白我的意見，你想要說什么，你便自去吧！”

    于是柳眉就要邁步，突然被身后的林小紅一扯。

    “這位小哥，我姓林，是鴻順樓的主事。我隨你前去回話！”小紅口齒清晰，將聲音略略放沉，說起話來，頗有些男子腔調(diào)。

    “紅……”柳眉聽著，心頭一熱。

    小紅則轉(zhuǎn)過身來，對柳眉說：“你好好靜下心準(zhǔn)備后面的菜式便是，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要替你去說。”

    柳眉急了，將小紅的胳膊一拉：“是我的主意，去說，也該是我。”

    她想起世清那樣喜怒無常的性子，更加覺得小紅此去，乃是冒了偌大的風(fēng)險。

    林小紅卻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再怎么樣，我都是主事，為鴻順樓出面，自然應(yīng)該我去?！痹捓锏囊馑?，她的出發(fā)點卻與柳眉不同，乃是怕鴻順樓的菜式進(jìn)了黑箱，在哪一個環(huán)節(jié)輸?shù)貌幻鞑话住?/br>
    說罷，林小紅一轉(zhuǎn)身。柳眉一個愣神，小紅就已經(jīng)出去了。

    解小川來到柳眉身邊，壓低了聲音對柳眉說：“林師傅去會比較好些，你去了，一開口，就被人先戳穿了女子身份?！?/br>
    柳眉沒有接口。

    “心很大是件好事，也要有足夠的本事?lián)沃判??！苯庑〈滔乱痪?，就背著手走開了。

    柳眉在心里極度不滿地“切”了一聲，知道解小川如今已開始以貶低她為樂了，“我這不就是不擅長瓜雕蘿卜雕么！”

    其實她豈止是不擅長，她雕出來的西瓜還是西瓜，蘿卜還是蘿卜，不會叫人聯(lián)想到其他的。

    *

    眾人在廚房里靜候了大約半刻鐘之久，有侍者過來，將解小川、柳眉和邵大廚傳了去前廳。前廳里熙熙攘攘地還聚了不少人，大多是廚師打扮，或束著雙袖，或系著圍裙，彼此用半生不熟的京腔問好打招呼，偶爾流露出一點點本來的口音。

    緊接著，前廳里響起三聲清脆的擊掌，有人在上頭朗聲說：“請諸位聽好了！”

    一名茗園管事模樣的人高舉雙手，比了個請安靜的動作，小紅等另外四人則跟在他身后出來。

    “各位的意見，上頭都已經(jīng)聽到了。”

    那管事模樣的人朗聲說：“也確實覺得你們所說的有些道理。因此特許每家可有三位師傅，到前面的花廳觀摩各家的菜品?！?/br>
    聽到上面如此從善如流，前廳里諸人頓時一陣彩聲。

    “所以幾位評判經(jīng)過磋商，決意將規(guī)矩改成這樣：每一輪，在評判開始之前，諸位可以在花廳內(nèi)觀摩一次，只許觀其形、聞其味，切忌不可觸碰旁人的菜式，否則會判立即出局！”

    這是一項重要的規(guī)矩，畢竟比試還是比試，雖然廚藝交流可以有，但是卻不能影響了比試。

    這條規(guī)矩一出，大家都能理解，紛紛點頭應(yīng)承。

    “待幾位評判品嘗過各位的菜式以后，得到結(jié)論以后，會請在頭幾輪先被判出局的諸位，一起品嘗別家菜式……”

    管事話音落下，前廳里靜了片刻，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認(rèn)同這條新規(guī)矩。

    片刻之后，柳眉身邊響起一個抑揚的川音，只聽他笑道：“介個規(guī)矩好滴很么！”

    說話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漢子，一身布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黝黑的手臂。

    “我就說么，就算咱們‘九大碗’，這頭一輪就被刷下來，咱也不枉了大老遠(yuǎn)來京城一遭?！?/br>
    說著，這漢子朝身邊團團行了個四方揖，“我魏老三這趟進(jìn)京，本沒想著贏，就是開眼界來的。畢竟各家都是久負(fù)盛名，我們‘九大碗’地處偏僻，見識淺鄙，就是抱著向各位取經(jīng)的心思，今日才來到此。先向各位道個謝，先謝過諸位的指教……”

    “看來，這位蜀中老兄，這么大老遠(yuǎn)的，就為偷師來的？”

    前廳另一端，一名穿著長袍的中年男子冷淡地開腔。柳眉看他站的方位，知他是南面三和館來的師傅。他們剛剛還討論過三和館的厲害，此刻這三和館的當(dāng)家?guī)煾稻烷_口損那魏老三。

    “你介人說的啥子話喲……”魏老三瞪著眼睛，望著對方。

    “瞧瞧，穿的就已是這樣寒酸，正經(jīng)的金貴食材經(jīng)手過多少？怎么處理都會么？對了，是哪一家的廚房在這‘九大碗’旁邊，我周某人可要提醒提醒，各家各派都有不傳之秘的，莫要被這起子沒臉的都偷學(xué)了去?！?/br>
    這位三和館的周師傅，穿著一身錦衣，若不是他站在此間，怕是會被人當(dāng)做個富紳之流。這副形貌與魏老三比起來，確實是差了不少。

    “周師傅，謝謝你提醒！”前廳里響起一個柔和而清亮的聲音，“我們鴻順樓就在這‘九大碗’旁邊?！?/br>
    這是柳眉開口發(fā)話了，她努力將聲音放低，免得被別人聽出了女子口音。好在她看著年輕，少年人聲音銳利些，也是有的。

    就在旁人都以為“鴻順樓”也會一道出言奚落的時候，只聽柳眉冷冷地道：“只不過，也不曉得周師傅聽沒聽過一句話，‘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將身段放低，虛心求教，取彼之長，補己之短，才是長遠(yuǎn)進(jìn)取之道。一味自傲，見不到旁人的可取之處，不肯與旁人切磋，相互啟發(fā)……哼哼，遲早泯然眾人。”

    柳眉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畢竟在后世她那個時空里，川菜早已火得一塌糊涂，而且，她可也從來沒聽說過哪家淮揚菜的老字號叫做“三和館”的。

    柳眉開口幫了魏老三，那魏老三竟興奮地滿臉通紅，開口夸獎柳眉，“這位小哥，年輕有為，相貌這么好看，手藝想必也是不差的?！?/br>
    柳眉早先經(jīng)過林小紅的喬裝改扮，梳了一個男子發(fā)式，將她整張清雋的小臉不加遮擋地露了出來。再加上這前廳里燈火輝煌，頂壁上懸著數(shù)十枚晶瑩剔透的螢石，光線柔和，更是將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