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掛著亮晶晶的可疑液體。

    這在以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由于很小就沒有父母的緣故，阮阮一直是一個孤單敏感的孩子, 以前他和阮老忙于外頭的事務(wù), 又不知道怎么帶一個小女孩, 就放心的將孩子交給了阮老二和阮老三的媳婦照看, 還特地請了個保姆協(xié)助照顧。

    那時候, 阮家一家人都是住在阮家在海城的老宅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起玩耍的，阮阮的吃喝穿著，都是幾個孩子里最好的，他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只恨那些個人隱藏的太好，他和阮老這么些年都沒有發(fā)現(xiàn)阮阮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

    可惜, 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霍武閉上眼，不去想自己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那一幕時想要殺人的沖動。

    現(xiàn)在的阮阮變得更加膽怯，每晚入睡總是不安穩(wěn)，稍微有些風(fēng)吹草動就會將她驚醒，他們找了很多辦法，看了很多大夫都無濟(jì)于事，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從那次以后，他和阮老就不放心將阮阮交給別人照顧，干脆將孩子帶在了身邊。

    離那邊的人遠(yuǎn)了，阮阮的心病自然就好了一些，不過也可能因為那些年的經(jīng)歷，小小的孩子變得特別懂事，不吵不鬧，生怕他們不開心，這讓他和阮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霍武雙拳緊握，他還記得自己在阮阮爸爸死前的承諾，這輩子，他會好好的保護(hù)阮阮，絕對不會讓她被任何人欺負(fù)，以前的錯誤無法挽回，從今天起，他一定會看顧好阮阮，或許下放，并不是什么壞事。

    霍武憐惜地看著熟睡的孩子，這段日子，他和阮老疲于應(yīng)對外界和家庭內(nèi)部的問題，還忙著安排幾人的后路，都忽視了阮阮，這些日子，她恐怕一直在擔(dān)心受怕吧。

    “輕一點，晚上天冷，用毯子裹著，防止著涼。”江一留十分淡定在一旁指揮著，不知從哪拿出來一條厚厚的毯子遞過來，讓霍武給阮阮包上。

    裹上厚毯子的小姑娘總算安穩(wěn)了，在霍武懷里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接著甜甜的睡過去。

    霍武看了看一旁只到他大腿，卻比他更細(xì)心，懂得照顧人的小男孩，一下子有些沉默，總感覺剛剛好像從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老媽子的影子，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大海啊，你這兒子可真懂事啊?！?/br>
    一旁的阮援疆松了松自己坐久了，有些僵化的筋骨，笑著說道。

    江大海摸了摸腦袋，心中無比自豪，他的兒子，那當(dāng)然是最好的，只是嘴上還稍微謙虛了一下：“這孩子一直很懂事，家里的四妮就是他一直照顧著的，農(nóng)家的孩子嗎，都是這樣的?！?/br>
    阮援疆揉肩的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江大海的四閨女似乎比一留還大一點吧，大海是不是把話給講反了。

    白昉丘倒是笑了笑，對江一留剛剛遞毯子的行為表示贊賞，這么小卻這么細(xì)心的孩子，很少有了。

    不過，等日后相處久了，他會親眼見到江一留這做弟弟的，是怎么像一個老媽子一樣，把幾個jiejie像孩子一樣護(hù)在身邊的。等那時候，他就會清楚的認(rèn)識到自己當(dāng)時的想法是有多么淺薄了。

    牲畜棚離大隊部很近。

    這么晚了，以前看管牲畜的莫老頭在去年過世了，現(xiàn)在牲畜棚沒有固定留人看守，只是每家每戶輪流派巡邏，牲畜棚的屋子太破舊，屋頂破了個洞，都漏風(fēng)了，大冷天的睡在這，都能把人凍死。很少有村民愿意在那過夜，頂多就在輪到自己守夜的時候勤快點，多起床跑幾趟。

    江大海帶著幾人去的時候，那兒一片寂靜，只有牲畜發(fā)出的呼嚕聲。

    一靠近牲畜棚，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糞便的臭味，在村里，牲畜的糞便可是好東西，是用來漚肥的寶貝，每隔幾天，村人就會來清理一下一下大棚里積攢的糞便。

    以前莫老頭在世的時候很勤快，每天都會打掃牲畜棚，將糞便集中堆放起來，這樣味道也不會這么大。顯然，今天的糞便并沒有人來清理，那一股味道，讓幾個曾經(jīng)生活在大都市的人都忍不住作嘔的沖動。

    不過，幾人都是有閱歷的人，知道這個味道可能會是他們以后常常伴隨的味道，忍住臉上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江一留從進(jìn)入牲畜棚起，就在關(guān)注幾人的表情，看他們沒有露出厭惡鄙夷的表情，心中稍稍滿意。

    他就擔(dān)心這些人受不了這種生活，現(xiàn)在看來，幾人都是心智堅韌之人。

    江大海將驢和板車脫離開，把毛驢趕進(jìn)驢棚里，將驢棚鎖上，防止毛驢逃脫。江一留幫著又往食槽里添了些飼料，做完一切，這才帶著他們朝大隊部走去，沒走多久就到了。

    此時的大隊部燈火通明，除了生產(chǎn)隊的大隊長莫大栓和江老頭，還站著三個人，都是隊上的干部和村里德高望重的長輩。一個是隊上的會計程明，一個是婦女主任楊秀還有一個是退伍老兵孫榮，他和江老頭一樣，都上過戰(zhàn)場殺鬼子，在青山村，兩人都是極有威信之人。

    江城一看到自己的老隊友，那叫一個激動啊，只是老首長在發(fā)來的電報里說了，兩人的關(guān)系要隱蔽處理，怕牽連到他們，即便心里再激動，也不敢上去和他相認(rèn)。

    阮援疆和江大海顯然也早被知會過這一點，從邁進(jìn)大隊部的那一刻起，雙方就好像陌生人一樣，遠(yuǎn)遠(yuǎn)沒有剛剛的和睦融洽。

    江一留被江大海抱在懷里，若有所思。

    莫大栓幾個正圍坐在大隊部大堂的八仙桌旁，屋子里升了一個火盆，整間屋子暖洋洋的，和外面的寒風(fēng)凜冽天差地別。

    江一留在進(jìn)門的一瞬間舒了一口氣，看了看被霍武抱在懷里的阮阮紅撲撲的小臉蛋，放下心來。

    “這就是下放的那幾個人？”莫大栓上前，從江大海手里接過上頭傳達(dá)的文件，看了看那三人，一個瘦弱的老頭，一個儒雅的老頭，看上去，只有最健壯的那個青年有點危險性，可是看三人的樣子，沒一個像壞人啊。

    “莫大哥，這三個就是上頭分配給我們村，要求勞動改造的臭老九?！苯蠛Ｖ噶酥干砗蟮膸兹耍骸斑@個是前都城人民醫(yī)院的院長，白昉丘，這是華清大學(xué)的教授阮援疆，也是腐朽的資產(chǎn)階級，還有這個霍武，是部隊上的，只是做了違反軍紀(jì)的事，被要求下鄉(xiāng)勞動改造?！?/br>
    在場的幾人有些嘩然，這都是什么身份啊，擱以前，那就是御醫(yī)和狀元啊，幾人看了看站在那的白昉丘和阮援疆，一下子就覺得兩人看上去特別與眾不同了，身形一下子高大起來，紛紛有些自慚形穢。他們這一屋子的泥腿子，還真要讓這些貴人來做那些低賤的活計？

    上頭的信件可是寫了，要求這三人住最破的房子，做最苦的工作，可是怎么看，這三個里面，也就只有霍武一個是可以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