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不然便拿這個做交換吧?！闭f著，手指一勾，珍珠脖子上掛的金鑲玉就落到了顧曜指尖。

    這可是上好的玉啊，她離家前母親送的，就這么換了個狗牌？

    珍珠剛要開口，就聽顧曜的聲音在頭頂傳來，“到我手里的東西別人就休想再拿回去?！?/br>
    “金鑲玉么？”珍珠眼巴巴地望著他把東西收入廣袖中。

    顧曜起身，腰間的玉燈籠有些扎眼，他迎風(fēng)而立，聲音低不可聞，“天命?！?/br>
    這次虞山城之行，對他而言更是個機(jī)會。只要他想要的，只要他握住了，他人就休想再奪回去。

    不管是即將到手中的虎符，還是之后的萬里的河山，面對這些，母親總是把他護(hù)在身后，為他博取，然后小心翼翼地向他展露著她的野心，生怕把他嚇壞。

    可母親卻沒留意到，這所有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他所圖。

    金鑲玉比天下而言，太渺小。

    ☆、云巔之上

    顧子期這一倒，昏昏沉沉的近大半個月，宮妃送去的湯水皆被原封不動的退回，昌樂殿除了御醫(yī)和他的幾名心腹，他人一律被拒之門外。

    這場變故，連一向隱居在鶴山的顧老爺子都驚動了。這是顧子期稱帝以來，顧老第一次踏入汝城，只在顧曜離開皇城前，與眾人匆匆打了個照面。

    元容與顧老爺勉強(qiáng)算得上是舊識，那時(shí)候她傾慕顧子期，總是得了空閑就拖著三哥四哥往顧家跑，顧老爺每每見她都以一副慈愛的模樣，如今細(xì)細(xì)想來，也不過是做戲罷了。

    元容舉杯飲茶，顧老爺坐在上首，和幾個小輩虛偽的表演著一副其樂融融的尷尬戲碼。胡須灰白，笑的一如記憶中慈祥。元容心里清楚，這是只老狐貍，一只能夠教出顧子期的老狐貍。

    “曜兒此行可要注意身體?！鳖櫪蠣斉呐念欔椎募绨?，便有內(nèi)監(jiān)適時(shí)的呈上幾份漆盤，地契銀票，孤本玉器，前者實(shí)用，后者清雅，“我也沒什么可送的，收著吧?！?/br>
    “孫兒謝過祖父?！鳖欔妆?。

    身子還未跪下，就被顧老扶住胳膊，“你身為皇子，這禮可行不得?！?/br>
    宮妃面面相覷，對于顧老爺?shù)纳矸?，她們多少有些拿捏不?zhǔn)，她們是后妃皇子，而顧老爺雖是顧家的家主，身份卻只是一介商賈。當(dāng)初顧子期登基后，便擬旨想尊其為太皇，奈何顧老不允，事情便一直拖著到了現(xiàn)在。

    元容心中冷笑，什么不允，他與顧子期不過是名義上的父子罷了，主仆有別，君臣有別，縱然外人不知，顧老爺骨子里也不敢太過逾越，真拿自個當(dāng)顧子期的生身父母。

    這次他回宮，無非是仗著自己的身份為顧子期壓陣。

    這頓飯食之無味，如同嚼蠟，不過半個時(shí)辰，顧老爺就有些疲乏，眾人也不好再呆，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才散了場子。

    元容坐在輦轎內(nèi)把最近發(fā)生的事從頭到尾盤算了個清楚，剛?cè)胲浾Z齋就屏退了周圍的伺候?qū)m人，只留下樂衣和勺兒。

    “陛下好生的算計(jì)?！睒芬屡狈葱?，這些年她被他的行為遮蔽了雙眼，只當(dāng)他是個一心埋在朝堂的君主，對元容的如履薄冰多少有些嗤之以鼻。直至出了審喆弒君這事，她才徹底明白，那個男人的心思是多么的深沉，似風(fēng)平浪靜的大海，碧波無痕之下深不見底。

    這才是他啊，從一無所有走到萬人之上。

    “打明個起，你們便日日隨我去昌樂殿?！?/br>
    曜兒走了，她便要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夫人。”樂衣衣袍微撩，整個人便拜了下去，“奴婢想隨殿下一同去虞山?！?/br>
    顧曜不是別人，元容不會像對姜重明一樣，給公孫訓(xùn)透露他的弱點(diǎn)，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兵戎相見，公孫訓(xùn)是會念在他趙氏僅存的血脈上手下留情，可是曜兒呢？他不會，對他而言，虞山城那只精銳的隊(duì)伍，與他無絲毫關(guān)系，他們是匪、是賊、是禍患。

    “軍中豈容女子兒戲。”元容當(dāng)即否決，“我便是愿意，曜兒也不會允，這可是他初入軍營?！?/br>
    樂衣的眼神越來越黯淡，元容權(quán)當(dāng)看不見。樂衣與公孫訓(xùn)的心思，她看在眼里亦記在心里，他們恨不得曜兒立刻知道他是趙家的子孫，恨不得馬上起兵造反。

    這些事情，他們敢做，但是元容不行，她就顧曜這么一個兒子，她明明可以妥貼的把江山送入他的手中。

    所以她要留下樂衣，不允許曜兒的身邊存在絲毫的意外。

    說她自私也好，膽怯也罷，復(fù)仇與殺戮，這條路太血腥，太難走，她不能把她的兒子送入萬劫不復(fù)。

    更何況，對手還是顧子期。

    比起元容的謹(jǐn)慎，顧曜倒顯得松快許多，這些日子，他就著朝中的形勢，暗暗地?fù)芰藥孜坏推芳壍谋鴮⑴c他同行，點(diǎn)的大多是顧子期的人，對于顧曜此舉，大臣們雖有非議，奈何帝王輟朝，上表的公文只得占壓。

    兒子大了，有自個的主意，元容得到消息也不多言只隨著他，不過分插手。

    他離開皇都那日，艷陽高照，元容立在宮墻之上，看著浩浩蕩蕩地隊(duì)伍離去，顧曜騎著棗紅色的戰(zhàn)馬，一身金色盔甲也陽光下十分耀眼。耳畔是低沉的號角和震天的擂鼓聲。

    砰——砰——

    每一下，都砸在元容心上。

    許多年后，元容每每提到這天，都有些莫名的感慨。

    北國的風(fēng)光與南方不同，處處透著粗獷，顧曜騎在馬背上，這一路，他遇到過自足的農(nóng)戶，也見識到過餓死的流民，經(jīng)過了富饒的城鎮(zhèn)，也踏上過貧困的村落，世間萬物，親眼所見，才有實(shí)感。

    “陛下勵精圖治，十幾年便把千瘡百孔的天下治理成這般，已是萬民之福。”宋昭成騎馬跟在顧曜身后，他是顧曜的侍讀，此番顧曜點(diǎn)名了要帶他同行。

    “踏出皇城，方知天下之廣大，自身之渺小?！备富士夹Ｋ麑W(xué)問的時(shí)候，曾多次說過，他與顧麟雖有才略，可惜總是霧里看花，差那么些火候。

    父皇說，人唯有看清自己的弱小，方能變得強(qiáng)大。

    他問父皇，“那您的弱點(diǎn)是什么。”

    “太過強(qiáng)大?！彼f這話的時(shí)候，顧曜看不清他的表情，那時(shí)候自己還不懂，強(qiáng)大不好么，強(qiáng)大是可以無懈可擊的，他說，“當(dāng)你變的越來越強(qiáng)大，內(nèi)心越來越堅(jiān)硬的時(shí)候，會抹殺掉自己柔軟的部分，而別人的柔軟也闖不進(jìn)來，唯有變成一根堅(jiān)硬的刺，才能穿透堅(jiān)固的心臟。雖然疼，但是卻能感到存在。”

    他說，母妃便是那根刺。

    他說，他已經(jīng)沒有心氣在照顧嬌嫩的細(xì)芽。

    “我想成為父皇這般的男子?！鳖欔子浀们迩宄f完那句話，父皇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那么開懷。

    他笑了許久，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我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