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皆可?！鄙倌攴怕瞬椒?，抬袖點(diǎn)燃燈芯，身后久久沒有回應(yīng)，他低首一笑，解釋：“書院里的人，都是這般喊我的?！?/br>
    “慕容兄，我便不進(jìn)去了吧。”蘇袖月從善如流，她凝著微醺燈光下少年皎皎的笑意，接著道：“遲到本就是我不該，我還是出山門，等明日再來和師者們請罪吧?！?/br>
    蘇袖月此刻覺得，她寧愿與書院里守夜的巡邏人打交道，也要離這言笑晏晏的少年遠(yuǎn)一些。

    在月色的掩映下，慕容朔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實(shí)，美好得讓人心底發(fā)怵。

    她略一拱手，不打算久留，轉(zhuǎn)身之際，挑捻燈芯的少年卻是笑了，他的側(cè)臉仍舊清雅如仙，唇角勾起的弧度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邪意。

    “想走？”他幾不可聞的輕喃，拂袖一掃，墨色的校服輕易帶倒油燈，火勢頃刻就蔓延起來。

    “臥槽，你大爺。”蘇袖月低咒一聲，時(shí)值深夜，清風(fēng)徐徐，木質(zhì)的書舍很容易連片燒起來，現(xiàn)在只有她和慕容朔兩個(gè)人在這里，守夜的巡邏人過來查探時(shí)，她百口也莫辨。

    畢竟...一個(gè)是書院里的正式學(xué)子，一個(gè)是遲到的、翻墻而進(jìn)的外來新客。

    她無奈，卻也只能轉(zhuǎn)回腳步，利落踏入室內(nèi)，也不管慕容朔“天真無邪”的笑意，隨手脫了外衫用來滅火，以防貴重書籍被牽連。

    “喂，你叫什么？”身畔的少年挪開地方任她搶救，他雙手環(huán)抱胸前，袖手旁觀，頗有閑情雅致地問道。

    一番折騰，火勢已得控。

    蘇袖月心里怒意卻不減，冷冷搭腔道：“呵，那你叫什么？”

    小惡魔嗎？

    “兄臺，在下慕容朔?！鄙倌杲z毫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一步一步走近，盈盈拱手，柔和的面容上笑意干凈，“姑蘇慕容，月言朔。”

    朔者，月一日始蘇也。

    即農(nóng)歷每月初一。

    “元月初一，我的生辰?！鄙倌昵迩鍦\淺解釋著，他的嗓音清冽如碎玉，蘇袖月怔了怔，似被蠱惑般失神，先前竟沒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年與云笙音色一般。

    只是語氣太不相同，一個(gè)是少年老成的壓抑，一個(gè)像是不諳世事的單純，可眼都不眨做出縱火這種事的慕容朔，會是真正的單純嗎？

    蘇袖月心中已有了答案，她略一愣神，驚覺發(fā)頂被一只手輕輕拂過，掠過發(fā)尾，又悄無聲息收了回去......

    “慕容朔，你干什么？”

    “兄臺，樹葉而已?！鄙倌晷揲L白皙的兩指輕豎，一片也許在后山沾上的枯葉赫然夾在中間，襯得那如玉的指尖愈發(fā)生機(jī)勃勃，似帶著靈氣，微微反光。

    蘇袖月直覺有些反常，少年卻忽然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兄臺，連名帶姓叫人太顯生分...有緣得見，不若你喚我一聲慕容兄，我稱你一聲蘇弟?；蛘摺?/br>
    少年的眸光輕輕掃過殘留著余溫的灰燼，計(jì)算好方位，不動聲色道：“或者...你喚我阿朔，我喚你阿月?！?/br>
    他話落，忽然捂住胸口，面色亦無端蒼白，“撲通”一聲，竟在蘇袖月錯(cuò)愕的目光中，倒在了木質(zhì)地板上，倒在了算計(jì)好的位置。

    纖長的黑睫輕輕闔上，少年仿佛失去了意識。

    “慕容朔？”

    “慕容？”

    突如其來的情況完全出乎意料，蘇袖月壓下驚慌，試探著輕喚，她小心翼翼走近以防有詐...每一步接近，都似煎熬。

    這樣的抉擇，是最難取舍。

    她大可不必管他，只當(dāng)是一個(gè)玩笑和捉弄，又不能排除：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慕容朔是真的某種隱疾突發(fā)......

    他死了，她的任務(wù)怎么辦？

    思及此，蘇袖月深呼吸后，把謹(jǐn)慎拋之腦后，為了證明慕容朔是風(fēng)花雪月錄上那個(gè)人也好，為了他和云笙十分相似的聲音，她所喜歡的聲音也好......不管少年的圖謀是什么，她都認(rèn)了。

    “喂，你怎么樣？”她輕輕在一側(cè)蹲下，晃了晃少年的肩膀，絲毫未顧及身后的殘灰。

    將垂在胸前的幾束青絲盡數(shù)撥到背后，蘇袖月利落地?cái)埰鹉饺菟返氖滞?，輕數(shù)著脈搏。

    她是個(gè)醫(yī)學(xué)的門外漢，只會最簡單的查探方法。

    心中默數(shù)著，蘇袖月不由輕皺眉頭...很正常，比正常還正常。

    那這就見鬼了，她吸了吸鼻子，撲面而來一股燒焦的味道。

    未做多想，蘇袖月放下慕容朔的手腕，只當(dāng)是先前著火的后遺癥，她微微傾身，想近距離聽聽少年的心跳聲。

    卻在這一秒，面色看似蒼白的少年陡然睜開了眼，琥珀色的眸子清亮地可怕，他一把推開蘇袖月，捻了捻反光的指尖，微勾唇角，“兄臺，你背后...著火了?！?/br>
    “呵...”蘇袖月索性瀟灑坐在地上，少年醒的那一剎那，她就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不就是發(fā)絲嗎？全給你——”蘇袖月粲然一笑，眸底卻比冷鋒還要冰寒，在慕容朔驚異的注視下，她取出懷中匕首，沒有絲毫留戀地一斬，盡數(shù)削斷背后及腰的發(fā)。

    長而黑的青絲頃刻間落地，只剩及耳的長度......

    慕容朔望著眼前出乎意料的一幕，頭一次說不出話來。

    齊耳短發(fā)的“少年”卻是笑了，她似無所謂般拎起地板上的青絲，凝著尾端燃著火光的這些斷發(fā)，蘇袖月微垂眼瞼，不帶一分情緒道：“你滿意了嗎？慕容兄?！?/br>
    若說先前只是沒有捉弄得逞后的快意，那么此刻這句話，無端讓慕容朔一貫不管別人感受的心有些莫名，他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那我便替你說吧。”蘇袖月松了指尖慢慢燒盡的長發(fā)，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道：“第一次...你拂落一盞油燈后，雖然地上火勢已滅，倒余溫沒有立刻退散，第二次...”

    蘇袖月頓了頓，停在慕容朔面前，她提起他的指尖，握緊道：“第二次，你說我發(fā)頂沾了枯葉，你指尖順滑而過時(shí)，也把某樣?xùn)|西留在了我發(fā)端?！?/br>
    她句句肯定，不帶猜測，明明神情從容優(yōu)雅，笑意卻不及眼底，“慕容兄，隨身帶著磷粉，不太好吧？”

    這種燃點(diǎn)極低的東西，一不小心，便會自燃。

    更何況，眼前這仿佛有著天使面孔的小惡魔算計(jì)著假意暈倒的位置，讓她相應(yīng)找地方蹲下查看后，尾端染了磷粉的發(fā)絲朝向先前著火又撲滅的地方。

    余溫雖不高，但遇上這種能自燃的東西，著起來是意料之中。

    她收回眸光，提起少年還殘留點(diǎn)滴磷粉，微微反光的指尖，一點(diǎn)一點(diǎn)抹到他看似細(xì)膩白皙的臉上，眸光微閃后，不動聲色道：“慕容兄，你說我說得對嗎？”

    少年未置可否，卻因?yàn)檫@樣親密的觸碰難得變了臉色，他下意識后撤著，偏著臉，仿佛掩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