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旖冷冷地說：“趕我走？”

    楚華憋出一個笑容：“你沒跟醫(yī)生打聽我的治愈率嗎？趕緊走吧，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也不想你看著我死。”

    許夢旖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是0%嗎？”

    楚華不說話。許夢旖繼續(xù)大聲質(zhì)問：“我問你是不是0%？”

    楚華咬緊牙關(guān)看著許夢旖，許夢旖咬著牙說：“只要不是0%，我就不走。我不會看著你死，我只會看著你好起來，看著你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看著你跟蘇年年結(jié)婚?！?/br>
    楚華說：“我不會跟蘇年年結(jié)婚了，我和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許夢旖說：“那我就看著你和別人結(jié)婚。”

    楚華說：“我只想跟一個人結(jié)婚，可惜她已經(jīng)找到新郎了。”

    許夢旖問：“如果她結(jié)婚的時候通知了你，你會來帶她走嗎？”

    楚華說：“會，我還會把她的新郎狠狠的揍一頓?！?/br>
    許夢旖低下頭，說：“你沒這個機了。”

    許夢旖又拿了顆蘋果，開始削皮，一邊娓娓道來：“哥哥跟我說你要和蘇年年結(jié)婚了，第二天，我就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我們在教堂里舉行了簡單的儀式，沒有親友，沒有伴郎伴娘，連婚紗都沒有，只有結(jié)婚戒指。

    “也許是我命不好吧，哥哥告訴我你被蘇年年扔在醫(yī)院我讓他送我去機場回國，就在高速路上我們的車被一輛大卡車撞翻。從急救室到重癥監(jiān)護室再到病房，我躺了六個月，然后，錯過了他的葬禮。等我出院的時候，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墓碑下面。他最后是什么樣子，追悼會選了哪張照片，我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

    許夢旖握著刀子的手一直顫抖。

    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楚華不知道該說什么。

    許夢旖說：“我反復(fù)問自己，為什么死的不是你？為什么你要他送你去機場？為什么你不好好珍惜他非要去插手別人的人生？為什么你在他生命最后一刻留給他的都是想著別人的樣子？”

    許夢旖抽泣說：“可是你知道醫(yī)生跟我說什么嗎？醫(yī)生說，我本來是救不活的，就在他被宣告死亡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了生命體征。醫(yī)生說，是他不肯帶我走，因為他要我活下去。每個人，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就應(yīng)該活著不是嗎？

    “你告訴我，這世上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難？不流著血、咬著牙、忍著痛，坦坦蕩蕩地活個夠，怎么有資格去見那些沒有機會活下來的人？0.3%的希望就不是希望了嗎？我不準(zhǔn)你放棄，我不準(zhǔn)……”

    許夢旖抱著楚華痛哭，楚華也緊緊地抱著她，抱著重新回到他身邊的全世界。

    多年來的委屈、思念、隱忍，全隨著淚水流出身體，剩下一個最原始的純潔靈魂。

    楚華高二和許夢旖吵架的那晚放了一浴缸的水，拿著刮胡刀對準(zhǔn)左手手腕，絕望讓他渴望結(jié)束生命，永遠活在沒有許夢旖的明天到來以前。那時的他可以為許夢旖而死，而他確實為她而死了，活著的這身體不過是一具無意義的行尸走rou。

    但現(xiàn)在，他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的時刻卻收獲這份失去已久的愛情，仿佛是命運要他向死而生，重新開始。這一次他想要為許夢旖而活，和許夢旖一起活下去。

    有人說，愛情就像神話，聽說的很多，見過的卻沒有幾個。那是因為愛情是水，太急切就會蒸發(fā)，太疏遠就會凍結(jié)破碎，而真正相愛的人，是互為溫柔。

    楚華被送進手術(shù)室的時候，左邊是爸爸，右邊是許夢旖，后面還跟著許爸爸、許mama、許子期。他知足地微笑著，坦然面對生死。

    目送楚華進了手術(shù)室，和手術(shù)室外焦急等待消息的楚爸爸不同，許夢旖十分悠閑地在病房里替楚華折衣服，折完衣服她又開始整理床鋪，然后打掃衛(wèi)生，累得沒有瞎想的時間。

    手術(shù)室里，楚華躺在強光下，護士拔掉靜脈注射的管子，一點點推進麻藥。他看著光圈，在失去意識前的一段時間里，往日種種在眼前浮現(xiàn)。

    她拉著自己跑的樣子，她溫柔地給他擦汗的樣子，她為他說邏輯混亂的謊的樣子，她擔(dān)心地跟著他的樣子，她一邊哭一邊笑著安慰他的樣子，她看到他變化時呆呆的樣子，她捧著他的臉的樣子，她幫他擦眼淚的樣子，開心的樣子，撒嬌的樣子，心疼的樣子……

    最后，他仿佛置身第一次見到許夢旖的病房，隔著透明的保溫箱，看到一個像小貓一樣蜷縮著的小東西，他們隔得這么近，她的眼睛一睜開就可以看到他。

    他想象著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她的表情，輕輕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