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瀾留在沉香閣的，那是東宮的人同探子交頭的地方。

    信上只言片語：

    勿急，不日再會。

    是宋如瀾的手筆，幾個字如筆走龍蛇，蒼勁有力。

    宋景年便問：“你們拿這信時，四周可有他的人？”

    排頭的侍衛(wèi)低頭道：“屬下按照約好的暗示，探子進(jìn)屋開窗，我們才進(jìn)去……”說著說著，有些猶豫，“可那日屬下到的晚了些，去時窗子已開著了，屬下便未多想就上去，屋子里空無一人，獨(dú)獨(dú)桌上留了信，這才知道不對勁……”

    “糊涂！”陳明忍不住沉聲呵斥。

    擺明了的陷阱，還專門往里跳。

    那侍衛(wèi)頭埋地更低，拱手道：“屬下粗心大意，求殿下責(zé)罰！”

    風(fēng)吹進(jìn)來，桌上的信紙微微顫動。

    “無妨?！彼尉澳甑?，他剛知道原先太子一直在監(jiān)視宋如瀾時，心里便有數(shù)了，他如何去掉威脅坐到這個位置上，手里握著幾個藩王的命，又叫朝廷畏懼，自然不是尋常之輩。

    可偏偏皇上同他交情頗深，竟未曾懷疑過此人。

    “陳明?！彼蝗坏?，“江西那邊，叫人都撤回來。”

    陳明還在怒兵不爭，聞言一頓，轉(zhuǎn)頭愣著：“殿下，寧王爺不得不防啊……”

    宋景年嘴角勾著笑，信上意思多明顯，他不日便會回京，到時交鋒，江西那邊的人自然派不上用場。

    他沒說話了，拿起桌上的信遞給他。

    陳明接過看了看，才反應(yīng)過來，卻又不解：“寧王爺封地在江西，怎么會……”

    話音未落，外頭就有宮人急急忙忙進(jìn)來，跪倒后說話都哆哆嗦嗦地：“殿下……殿下，皇上暈過去了……”

    陳明臉色突地大變。

    ***

    乾清宮

    幾個太醫(yī)在屋子里忙成一團(tuán)。

    皇太后等人守在外面，皇上午膳后回了屋子就暈過去了，一干宮人嚇得魂飛魄散。

    皇太后彼時剛回宮，就看到宮人過來傳話，她吩咐的是不許傳出去，只皇后和幾個皇子叫過來便是。

    可現(xiàn)在屋外還候著妃嬪，幾個皇子跪著，還有留在宮里的幾位大臣……

    消息一旦傳出去，人心惶惶。

    她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宋景年端正跪著，面色沉靜，其余的……臉上表情顯得很有些著急。

    可里面是什么情況還不清楚，就慌慌張張的，沒有分寸。

    景年，果然該是儲君。

    皇太后站起身，叫宮人扶著出了屋子：“皇后留在這兒，其余妃嬪都回去，皇上許是天熱中暍，并無大礙，不必都候在這。”

    話落又看向幾位大臣：“你們也回去吧，記得今日之事就留在宮里，不必帶出宮去?！?/br>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明白這話，應(yīng)諾紛紛告退了。

    屋里屋外頓時清凈下來。

    太醫(yī)們從內(nèi)室出來，一個個神情嚴(yán)肅，看見皇太后才拱手道：“啟稟太后娘娘，臣等………”他頓了頓，皺了皺眉，忽然齊齊跪下，“皇上脈象平緩，氣息也足，臣等起先以為是皇上勞累所致，可喝下藥后皇上脈象反倒更加紊亂，至此刻還未醒……”

    皇太后頓時氣血上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到底何故會暈了過去？”

    張?zhí)t(yī)這時直起身子道：“微臣以為，皇上午膳許是有些不妥，與湯藥相沖，導(dǎo)致效果不佳。況且皇上今日才從圍場狩獵回來，也太過勞累了?！?/br>
    皇上貼身宮人便說：“午膳是按規(guī)矩給皇上呈的，是老奴親自檢查過，還請?zhí)竽锬锩鞑?。?/br>
    “公公莫急，微臣的意思是膳食與湯藥不合，并非是膳食的問題?！睆?zhí)t(yī)忙解釋，“不知皇上今日午膳傳的膳食是些什么，勞煩公公樣樣告知臣等，臣等好做打算。”

    王公公略一沉思，說出一長串名單來，太醫(yī)們分著記下，才又一起商量。

    皇后手里的帕子都被指甲劃上重重一道。

    太醫(yī)們回了內(nèi)室，仔細(xì)給皇上診了脈，眉頭還皺著，似乎是碰到疑難雜癥，幾人對視一眼，都不敢開口說話。

    皇太后跟著進(jìn)來，看見了眼底就閃過一絲冷意：“是不是要哀家一個個砍了你們的腦袋！”

    太醫(yī)方回過頭來跪下：“太后娘娘，這……這……”

    皇太后目光掃到龍榻上閉目的帝王，臉色很青，像沒了力氣，唇色泛白，心里一痛，轉(zhuǎn)過頭來就怒道：“哀家還在！有什么是不敢說！”

    暮色暗沉，屋子里很靜。

    “皇上他……他像是中了蠱毒……”王太醫(yī)閉眼說了這話，再不敢抬頭。

    不僅是蠱，還是劇毒的蛇蠱。

    皇太后聽了這話沒回過神，忽然趔趄了一下，身旁宮人忙扶住她。

    她揮開手，聲音很冷：“蠱？宮里頭怎么會有這種邪物？”

    從前先王在時，也明令禁止了宮中有巫蠱術(shù)法流傳，此刻到了君王這兒，卻說是中了蠱毒？

    皇太后當(dāng)即便吩咐派人傳了王公公進(jìn)來。

    王公公得令進(jìn)來以后，聽了太醫(yī)復(fù)述，忙道：“太后娘娘，皇上的膳食起居都是老奴在負(fù)責(zé)，既是在乾清宮里大小事，老奴都是不敢掉以輕心的！”

    “哀家自然明白你的忠心?！被侍蟮溃敖心氵M(jìn)來是想問，皇帝身子不適，你竟從未發(fā)現(xiàn)過嗎？”

    王太醫(yī)此時緩緩道：“太后娘娘，這蠱毒，埋在皇上體內(nèi)已有一月之久了……”

    公公愣神：“皇上身子一直強(qiáng)健，圍獵時候在馬上也是雄姿英發(fā)，今日回了宮才突然暈了過去……若說已有一月之久，老奴卻沒能發(fā)現(xiàn)皇上身子如此，老奴罪該萬死！”

    “公公現(xiàn)在去，將皇上這一月來的膳食單子通通拿到哀家這來！御膳房所有人都要徹查！一個不許漏！”

    皇太后說完，沉了口氣又道：“此事不可張揚(yáng)，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另外，叫太子和皇后進(jìn)來?！?/br>
    公公應(yīng)諾退下。

    她這才吩咐太醫(yī)起身：“……皇上這毒，解的法子是什么？”

    皇太后心里也沒底，宮里頭沉浮幾十年，早有聽聞巫蠱的厲害。此巫術(shù)都被禁了，自然解藥也不可能會存在。

    果然，太醫(yī)們個個垂下臉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繼續(xù)更～

    第31章

    宋景年和皇后進(jìn)了屋子, 就看到屋子里氣氛格外安靜，皇太后嘆了口氣, 吩咐宮人說了原委。

    宋景年頓了頓，抬眸就去看榻上那人，帝王臉色已然鐵青。

    適才從圍場回來的時候，在書房議事, 他面色倒還紅潤，說起朝政頭頭是道，怎會突然至此。

    宋景年看著太醫(yī)束手無策模樣, 蠱毒他也聽過，蛇蠱甚毒。下蠱之人都未必能解, 不過中蠱的若是帝王, 定是有人想攥他在手心里。

    還不至于明面上就敢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