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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一閃,雪鬼躬起身子。 一聲驚叫還堵在嗓子眼,雪鬼已經(jīng)向著黑暗中不知什么東西狠狠撲了去。 *** 江一木看著眼前的男人:“江陽?!?/br> 江陽似乎訝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是別的什么,是江陽。 名字這東西,最親近,也最生疏。 江陽沉下臉:“剛才,為什么。” “為什么?”江一木笑笑,“因為我看見了你?!?/br> “因為這樣你下不了手?!?/br> 江陽頭一側(cè),眉頭輕挑:“我會因為害怕傷及你而放過她?你是不是太自信了?!?/br> 江一木搖搖頭:“不會,你現(xiàn)在就是來殺我的,不是嗎?” “那是為什么……” “剛才一幕,你難道沒有在想她?” 江陽瞳孔一縮,面色僵硬。 江一木下頜微起:“木月紅?!?/br> “不可能,你怎么會——” “我見到了她。” “不可能。” “木月紅有話帶給你?!?/br> “我不信!” 雷嗔電怒,江陽喘著粗氣,面部猙獰。 “你怎么會見到她!她為什么讓你帶話!她為什么不親自來找我!” “因為二十年前你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 話音未落,粗手扼上了喉嚨,膚骨像鐵塊一般堅硬冰冷。 江一木被他掐得呼不出氣,說不出話,大雨抽打在臉上,面色卻仍舊平靜。 好像臨死的人是對方而不是自己。 * 夏梓童落地的那一霎那,四周星陣的靈力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來不及思考原因,她向著鈴聲奔去。 沒有了星陣的桎梏,她橫穿東市,踩風踏氣。 夜雨中,一雙眼睛黑得深邃卻透亮,不遠處,她看見那沖天的陰氣,和一把挺立的青銅短刀。 她要找的生魂源頭。 地上的女鬼忽然抽了一抽,微微揚起頭,露出一張血rou橫飛的臉,白泠泠的眼窟窿對向了雨中站定的紅衣少女。 像是餓狼嗜血,血瀝瀝的嘴角像兩鬢夸張的裂開,一條長如蜥蜴尾巴的舌頭伸了出來,自左向右舔舐過去,留下一道黑色的粘液。 * 強和弱之間總有一方霸凌一方畏懼,當畏懼的那一方不再是弱者,強者的地位也隨之倒塌。 江一木一字一句:“亂世出妖,濁心成俑?!?/br> 被死死扼住的聲音,似乎剛一發(fā)出就被雨水沖刷而盡。 但在江陽聽來,字字雷霆萬鈞。 “她會原諒你,也希望你,放過自己?!?/br> * 雪鬼四肢撐地,猛然騰起撲向雨中的少女。 夏梓童靜靜的站在原地,黑瞳中似乎閃過一霎的憐惜。 生命本不該如此。 舌尖即將觸及面門時,夏梓童一掌扣上她的血臉,雪鬼頭顱龜裂,黑血呲呲亂竄。 她一甩手,銀晃晃的一片被撂倒在地。 夏梓童踱至她身后,握住青銅刀柄,拔刀,翻轉(zhuǎn),對準后顱直插而下。 ☆、第三十二章 雨后的東市,月牙湖上晨霧彌漫,或是昨夜的風刮得猛了些,眼下靜靜悄悄,仿佛凝滯了一般。 夏梓童蜷坐在屋頂正脊的壘瓦上,臉埋進膝蓋上的紅布里。羅裙已經(jīng)干了,但仍纏絡著一種潮泥枯葉的味,秋雨的味。 聽見身后有聲音,她深吸一口氣,微微抬起頭。 江一木在她身邊坐下:“坐了多久?” 夏梓童沒回答,而是問他道:“怎么樣了?” 沉寂片刻,他嘆了口氣:“阿禾眼睛……可能徹底廢了?!?/br> 江一木傴著背,小臂無力的垂在腿上,十指在膝蓋處交疊。 這雙修長而干凈的手,幾個時辰前還沾滿了污腥的血rou,將奄奄一息的生命拉回鬼門關(guān)。 夏梓童知道,阿禾之所以眼盲不是因為外傷,而是被雪鬼吸走了精陽氣,江一木又怎能治的好? “五色令人目盲,未必是壞事?!笨伤仓荒苋绱税参?。 夏梓童這才注意到,江一木眼眶紅紅的,兩眼因過度疲倦而微微凹陷,臉色和唇色都有些蒼白。自從井子山一見到現(xiàn)在,不過兩天二十四個時辰,其間奔波折騰不停,他幾乎沒怎么合過眼。 江一木兩手握拳,骨節(jié)被捏得發(fā)白,聲線有些沙?。骸拔耶吘共皇巧襻t(yī),這輩子都不會是了……” 夏梓童心尖一顫,小手輕輕蓋上他的手背。 他的手是冰涼的,她的也是,兩柱冰貼靠在一起,竟感受到了溫度的暗涌。 江一木將手轉(zhuǎn)了過來,手心相對,回應似的握了握她。 他的手心有些黏濕,覆著的冷汗還未散去,但夏梓童的手仍像上了釉的瓷一般,光潔得不真實。 她垂下眼簾,輕聲呢喃:“對不起?!?/br> 江一木不明的看向她。 她抽出自己的手。 小小的,白白的,凝脂一般的皮rou下,是看得見的血骨,看不見的xue脈。這雙手,將刀刃插入死的尸魂,渡往死的世界,死連接著死,永無止境。 她沒有起死回生的手,也留不住想留的人。 不如讓這雙無用的手,做完它該做的事,早日歸土為泥了罷。 …… 前夜,江一木只身站立榻前,直面受傷的女子,他額頭涔汗,眉頭緊鎖,一手壓脈止血,一手處理血口。 燭光搖曳在半邊臉廓,白色的絲袖挽起,手指嫻熟的牽動著剪鉗絲線,洗滌,燒灼,收斂,縫合……一滴汗終于滾落,順著平直的眉線,滑過眼角的低洼,快要流入眼時,他猛地一眨。 一滴水落在地上,啪嗒一聲,響過了窗外的驚雷。 夏梓童忘記了呼吸。 后來,雨停了,她緩緩下了樓梯,踱過空而沉寂的茶館,繞進了幽靜的小巷。 她挑開老樹根,鉆進裂墻的罅隙,云梯依舊架著,不斷有水從頭頂?shù)拈芙且绯?,順著潮濕的木板徐徐滑下,沒入石板地上的青苔,青苔汲取雨露得以生長。 生命如此緘默的周而復始。 她在那柱梯前停駐了好久好久。 雨過天清,月亮卻不見了,天明了。 …… “要走了嗎……”江一木低聲問道。 “嗯?”夏梓童轉(zhuǎn)頭。 江一木搖了搖頭,扶著壘瓦,謹慎的站起身:“下樓吧?!?/br> “吃點東西?!?/br> 茶館還沒開門,一樓空寂無人,天剛蒙亮,窗外幾聲鳥鳴,更是顯得樓內(nèi)清凈。 兩人剛一坐下,兩口白瓷碗就穩(wěn)穩(wěn)上了桌,一股濃香的茶味撲面而來,碗中白米糯糯包裹著清綠的茶湯。 江一木訝然問道:“怎么是你?” 阿禾笑道:“我的茶館,怎么不能是我?” “身體沒事了?” “這點小傷……” “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