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的臉在風(fēng)雪里若隱若現(xiàn)，她一雙鳳目微沉，泛起一點(diǎn)點(diǎn)如珠的淚光。

    “想必，已經(jīng)一家團(tuán)聚，如他所愿了?！?/br>
    馮秀蓮哽咽道：“娘娘……你還有純王殿下?！?/br>
    王皇后猛地閉上眼睛，溫?zé)岬臏I順著臉頰流淌：“純王殿下也不是我的啊，我啊，什么都沒有了?！?/br>
    白茫茫的霧氣遮住了她的臉，風(fēng)雪里也再沒有其他人說話。

    大行皇帝出殯這一天，天降暴雪，籠罩了整個上京。

    就在這一片紅墻白瓦間，大越第九位皇帝，榮錦棠繼位。

    這一日是隆慶四十四年三月初十。同一日靖王從封地溧水連上三道折子，一為恭祝新帝繼位，二想請接靖太貴妃榮養(yǎng)，三是以溧水軍務(wù)變動為由請立新軍，以期奪回大越故土。

    新帝未回。

    榮錦棠從來不是著急的人，他繼位以后除立表哥沈聆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其余八位內(nèi)閣和六位尚書一人未動，前朝里仿佛相安無事。

    隆慶四十四年三月二十，榮錦棠始封潛邸時妃妾。

    住在文墨院的三位良媛全部封為淑女，尚宮局的四位侍寢宮女里，便只有淑妃賜的改名為張欣瑤的知畫同封淑女，其余皆只給了賞賜。

    榮錦棠剛過十七生辰，后宮實在不豐，滿打滿算便只有四個淑女，還都是娘娘們賜的宮女，實在是沒有一個能叫人亮眼的。

    因著是新人，付巧言她們搬宮的時候就好生熱鬧了一回。

    冊封旨意一下，她們就要離開文墨院的后院，從魚躍門回到后宮，各自去新封的宮室。

    淑女是最低一級的宮妃，按制只能跟著主位娘娘們住。榮錦棠還未有主位妃妾，她們四個的住所就有些意思了。

    這會兒離隆慶帝殯天已經(jīng)過了兩月，西六宮里的太妃們?nèi)慷及岢鋈チ耍竽锬锶チ舜葘帉m，新帝的養(yǎng)母淑太貴妃也被太后娘娘請去住在慈寧宮的安寧殿，好一起處理宮事。

    剩下的幾位妃子，賢太妃在先帝走后兩日也歿了，只靖太貴妃、莊太妃、和太妃、順太妃并幾位太昭儀和太婕妤住在慈壽宮里，因著慈壽宮住不下那么多太妃，剩余的下三位小主們就都去了永寧寺榮養(yǎng)。

    本來熱鬧的長信宮一下子便冷清下來，往日里車水馬龍的西六宮如今荒涼的很，只兩個月就顯得有些凋零了。

    付巧言這一回回來終于可以走宮道了，從魚躍門到西六宮其實不過兩刻的路，當(dāng)日她出去的時候整整走了一個時辰。

    新帝的淑女們都是今日搬進(jìn)來的，

    只她們每人就一個伺候的小宮人，剩下幫忙搬妝箱的都是文墨院的老人，因著不太熟倒是也沒熱鬧到那里去。

    付巧言被分到長春宮的后殿西側(cè)殿，蘭若跟她一起，住東側(cè)殿。孫慧慧同張欣瑤則在旁邊的碧云宮后殿。

    她們只是淑女，沒資格獨(dú)住后殿，以往多是兩個小主一起住一個偏殿的。

    不過因著西六宮都空著，尚宮局的人也不會同新妃子們過不去，都是分開一人一邊來住。

    因著也不知到底誰最受寵，干脆所有淑女的屋子都換了新家具，付巧言一步跨進(jìn)原來順?gòu)宓膶m室，頓時被滿眼新綠亮了眼。

    三月末，正是桃樹抽芽，滿樹碧綠。

    長春宮的偏殿其實同文墨院差不多大小，只墻上都刷了大白，屋里也換了一水的整齊棗木家具，新人新屋新家具，倒是很有新氣。

    晴畫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回身向付巧言說：“那奴婢先給小主道喜了，祝小主前程似錦，福氣安康?！?/br>
    付巧言點(diǎn)了點(diǎn)她鼻子：“借你吉言?！?/br>
    長春宮之所以叫長春宮，只因前后院中栽種的桃樹長勢喜人，年年春日里桃花繁榮，暗合了長春之意。

    當(dāng)年順?gòu)迥苜n住長春宮，也是看在她一對雙生兒女的面子上。

    在長春宮只住了幾日付巧言便習(xí)慣了下來。

    這里的日子比文墨院要規(guī)矩一些，早上不能起的太遲，要不然熱水和早膳就都沒了，晚上也不能歇的太晚，宮燈里的燈油每月都有定數(shù)，實在也沒有多余的可燒。

    付巧言沒什么家當(dāng)，在文墨院也沒得什么賞賜，只這次封淑女時跟其他三位一起得了一對簪子并兩匹好料子，其他的就再沒了。

    她倒是對這些不太在意，只是這一天天日子過去，倒有些懷念景玉宮的那些書來。

    沒書讀實在是有些難熬，付巧言只好就撿著從景玉宮帶來的深色料子給榮錦棠繡腰帶。

    同桃蕊學(xué)了一年的繡活，她的手藝也已經(jīng)十分出眾，如今無事可做，就繡的格外細(xì)致。

    她也沒選那五顏六色的如意吉祥圖，卻另辟蹊徑，選了千里江山圖做藍(lán)本，繡了一副大氣磅礴的錦繡河山。

    四月的時候，院中的桃花開了。

    那若隱若現(xiàn)的香氣隨著春風(fēng)飄入屋內(nèi)，付巧言最喜歡每日午后坐在窗邊，一針一線仔細(xì)做繡活。

    雖說已經(jīng)除服，但新帝一沒選秀二沒臨幸宮妃，看那個意思還要為先帝再守孝一陣。

    他不來后邊，付巧言也不著急。她倒是十分擔(dān)心淑妃娘娘，只現(xiàn)在離得近了，她卻不敢出去一步。

    這一日正是春光晴好，付巧言見外面陽光璀璨，難得動了出屋的心。

    長春宮的后殿里只住了四個人，她覺著蘭若也不像是事多的，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挑理。

    念頭一旦動了，付巧言就再也坐不住，她招呼晴畫：“且把那套茶具擺出來，我們?nèi)ネ饷娲荡碉L(fēng)去?！?/br>
    晴畫一聽，頓時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縫，歡呼著蹦起來去找茶具：“小主，我就說老在屋里悶著不好。”

    付巧言見她那么高興，心情也很暢快，笑說：“以前是不敢，我瞧著蘭小主也不怎么出來的樣子，應(yīng)當(dāng)是不太介懷的，我們在外面安靜些，別吵著她就是了?！?/br>
    “恩，我聽小主的！”晴畫把那套茶具取了來，還是文墨院人人都有的最普通的青瓷。

    “小主想喝什么？”

    付巧言又笑：“你這丫頭，我們只有小雀舌，還有什么可挑的？”

    晴畫從柜子里摸出個瓷瓶來，神神秘秘碰到她跟前：“咱們搬來這里前寧大伴其實給了些蜂蜜，我也不知道其他小主有沒有，就藏了起來，小主想喝嗎？”

    付巧言喜食甜，偶爾晚上有八寶粥、玉米酥、紅棗饅頭或者只是南瓜小餅，她都能吃的干干凈凈。晴畫自然是把她喜好記在心里的。

    聽到有蜂蜜，付巧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這東西在家中時不算太便宜，逢年過節(jié)母親也會給他做一碗花蜜露，進(jìn)了宮倒是在淑妃那里蹭過幾回，如今是再也沒有了的。

    “那先收起來吧，等明日里我們偷偷吃?！?/br>
    晴畫這才找了小爐子煮起水來。

    等水燒開的功夫，她又取了一小碟子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