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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一定是她。所以后來的許多年,他始終未再立后。 他知道,他與蘇皇后與蘇家之間的矛盾并非一日而起, 早在蘇閣老屢屢限制他的君權(quán)之時,早在魏國初現(xiàn)盛世天下卻將功勞全歸于蘇閣老之時,他就已對蘇家人起了不滿之心。他是天子,君權(quán)天授,至高無上,怎能受相權(quán)壓制。而蕭貴妃不過是將那隱藏著的矛盾激化而已。 古來君權(quán)與相權(quán)之間往往沖突不斷,臣強主弱,又或者主強臣弱,少有平衡。 他那時眼看天下太平,國泰民安,自認(rèn)雄才大略,居功至偉,自負(fù)到了極點,便迫不及待想要擺脫蘇閣老的壓制。是以,蘇家一出事,他殺心一起,便抓住了這個機會,不肯聽蘇閣老一聲辯解,只在蘇暮言那些信驗出字跡之后,就迅速判定了罪名—— “其實這些年來,朕偶爾也會懷疑,朕當(dāng)年是否錯了?!被噬陷p輕地用手摩挲著玉枕上的紋路,“朕知道你是恨朕的,所以這許多年來你從不曾入朕夢中?!闭Z到末尾已是哽咽,他苦笑,“可你明白的,朕是天子,是大魏之主,朕不能有錯——” “皇上是怕錯,還是怕輸?”宮室大門走進(jìn)一人來。 皇上皺眉看去,就見姬淵穿了一身雪色披風(fēng)正含笑向他走來,他失笑一聲,“很好,連你也來了。那你認(rèn)為何謂錯,何謂輸?” “草民不敢妄言?!奔Y向著皇上下拜道。 皇上俯視著他沉默不語,縱然姬淵不明言,他也明白,錯便是他為蘇家正名之后,千秋萬載必將留惡名于世,后世史冊上必書上這一污點。輸便是他為蘇家正名之后,等同于認(rèn)可了楚玄中宮嫡子的身份,當(dāng)年那個讓他感到威脅的眾望所歸的太子又會再度因天下人對楚玄的同情和對他的責(zé)難而使之手中權(quán)力達(dá)到頂峰,那時他便再不能輕易動搖儲位。 “但草民有幾句話,不知皇上愿聽否。”姬淵道。 “你說。”皇上嘆息。 “如今皇上諸子中只有成王一人可堪儲位?!奔Y緩緩道,“然,蘇家一案不翻,旁人便有機可趁破壞皇上與成王之間的父子之情?!?/br> “連你也這么說,”皇上冷笑,“你們都當(dāng)朕的兒子全死光了,只剩他一人不成!” “皇上英明睿智,若非諸王碌碌,又怎會在儲位懸而未決時便早早令他們就潘?!奔Y淺笑一聲,“皇上自也可從眾藩王間挑出一人召回金陵城,可今夜相王之禍皇上該看明白了。庸碌之君只能為他人所玩弄,當(dāng)不得大任。君權(quán)天授,若無雷霆手段又怎能抓得穩(wěn)?難道皇上希望將來臣強主弱,大權(quán)旁落,忘了王莽之禍么?” “放肆!”皇上怒喝道。 “古往今來,由天子欽斷冤案從無當(dāng)朝翻案的先例,因為君權(quán)不可撼,君王不可錯。”姬淵無所畏懼地抬眼直視著皇上憤怒的雙眼,繼續(xù)道,“然,漢時劉據(jù),宋時武穆,縱然未得當(dāng)朝平反,可世人皆知其冤。而幾代之后,他們冤名依舊能得清正,后世史書之上依舊書下了漢武帝與宋高宗之昏庸過失。他們不敢為之翻案是因他們害怕君權(quán)動搖,害怕承擔(dān)過失,害怕面對天下的的責(zé)難,所以自欺欺人,那么皇上敢不敢做這千古第一人?” 皇上一怔,眼中的怒氣慢慢退去只余復(fù)雜,他用這復(fù)雜地目光遺憾一般地看著姬淵,道,“你可知你今夜說了這一番話代表著什么?” “姬淵往后再不能伴隨圣駕,姬淵祝愿皇上圣體安康,福壽恒遠(yuǎn)。”姬淵向著皇上伏地而拜。 皇上沉默地俯視著姬淵的背脊,他早就知道的,早在梁國送來國書,姬淵嘲笑他苛待楚玄時他便知道了姬淵與楚玄的關(guān)系??蔁o論是姬淵為楚玄身受廷杖也好,在梅園中擋禍也罷,他都可以容忍,依舊裝做毫無所覺地將姬淵留在身邊。 如今卻是不能了。 姬淵站起身,向著皇上拱手再行一禮,緩緩倒退出去?;噬峡粗Y的身影在室門外一轉(zhuǎn)不見,滿室寒風(fēng)卷起鮫綃輕紗鼓舞,空空蕩蕩。 自這夜之后,皇上再也不曾見過姬淵這個人。這世間之物總是抓住一些就必須放棄另一些。 *** 李德安提著盛著夜宵的食盒走進(jìn)玉山別宮的牢房時,就聽見楚玄在問,“你為何都不質(zhì)問我一句?” 他一怔,頓時駐足,不敢再前。他聽見有一女子用清清冷冷地聲音笑答,“王爺希望我質(zhì)問什么?質(zhì)問王爺為何就這般想通過掌控我來掌控姬淵?” “為何你要如此想?”楚玄在笑,“難道我就不能是因為喜歡你才想娶你的么?” “王爺還有喜歡一個人的勇氣與自信么?”女子也在笑,“再則,我可記得王爺一向都不大喜歡我,還差點讓姬淵殺了我?!?/br> “那是從前,”楚玄淡淡道,“而且縱然我那時不太喜歡你,卻也是欣賞你的?!?/br> 李德安已知這女子是誰,他悄悄伸頭看去,就見墨紫幽正站在楚玄牢房外,笑問道,“欣賞我什么?” “欣賞你從來不曾因我的身份而欺騙我,接近我,討好我,利用我?!背卮?,“你與我之間從來都是開誠布公的交易,如果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就一定會先給出你的回報,無需再彼此試探,討價還價。你心性現(xiàn)實是我平生僅見,你太過坦誠,所求太少,從不貪婪。如你這般,我如何能不動心?我想這也許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在我救了你的那個大雪天,就注定了你我的緣分?!?/br> “那天救我的人可不是你?!蹦嫌膿u頭。 “你在怪我?”楚玄淡淡問,“我當(dāng)時處境艱難,你又出現(xiàn)的蹊蹺,我不得不疑。” “我知道,”墨紫幽的語氣也淡了下來,“王爺遭逢大變,遍嘗世間冷暖,千辛萬苦求存,自然對事事人人心存疑慮?!?/br> 但姬淵又何嘗不是如此?他自小受盡冷眼,明明驚才絕艷,心比天高,卻身入賤籍,他所遭逢凄苦并不比楚玄或比她少。十里長亭初逢那日他未必不疑她,卻依舊出手相救,這就是他與楚玄心性之不同。 “所以你不信我?”楚玄笑起來。 “我如何信你?”墨紫幽也笑。 “也對?!背c點頭,靠在墻壁上不再言語。 “那么王爺,我這便走了,你保重?!蹦嫌南蛑卸Y,轉(zhuǎn)身與拎著食盒走上前來的李德安錯身而過。 李德安轉(zhuǎn)頭看著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