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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冷笑道,“十多年前寧國公設(shè)計英國公世子蕭決帶領(lǐng)的十萬西南軍全軍覆沒,還導(dǎo)致大魏在橫山西出七十里的兩座重鎮(zhèn)被奪走,才會造成余下那三座城池失了屏障,屢屢遭西狼游騎sao擾。是以九年前父皇只能同意寧國公將那三城百姓遷入橫山以東,將大魏整個西南防線東移了三十里。想不到,這原來也早在寧國公的計劃當(dāng)中。可那三座空城位于橫嶺以西,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父皇會愿意將我大魏西南門戶關(guān)隘扼于你等掌中?” “那三座空城看似扼住了大魏西南門戶,可事實上不也讓大魏與西狼之間再多了一道屏障么?”蕭鏡之笑道,“若是西狼意欲進(jìn)犯大魏,那三座城可是首當(dāng)其沖啊?!?/br> 若說蘇家一案,皇上還可隱忍,但十多年前寧國公與西狼勾結(jié),設(shè)計蕭決與十萬西南軍全軍覆沒之事,皇上無論如何也不能忍??v使當(dāng)下隱而不發(fā),將來也遲早要同寧國公算這筆賬。是以,寧國公只能脫離大魏。 然而,寧國公帶著自己那五萬精銳脫離大魏若無所依傍,便只能西去投靠西狼,可那些西南軍原本在大魏安居樂業(yè),生兒育女,有幾人愿意放著太平日子不過要與寧國公一起到西狼寄人籬下?再則,他蕭準(zhǔn)到底還是中原人,去了西狼終究是不可能被全然接受,被質(zhì)疑,被排斥是必然的。寧國公也不是那等愿意作小伏低的性子,如何能忍。 而且,在歷史上投靠異族最后被排擠,被盤剝,被奴役,被同化,甚至在戰(zhàn)爭時被當(dāng)成rou盾前鋒犧牲之事屢見不鮮。在本朝開國時曾有一例,那時前朝被太、祖滅后,前朝一位大將帶著自己手下三萬將士投靠戎狄,結(jié)果沒想到后來戎狄與大魏幾次開戰(zhàn),這位將軍與他的部下每每都被逼迫著當(dāng)前鋒,屢屢要到他們兵力在與魏軍交戰(zhàn)中幾乎耗盡時,戎狄后續(xù)援軍才肯出動。不到一年,三萬將士便只余千余人,后來那千余人為了不被戎狄所奴役利用,兵變殺死了那位將軍,反又投奔了大魏成為鎮(zhèn)守北疆對抗戎狄的軍隊之一。 有此前車之鑒在,寧國公行事自是要再三思量。而他所選的這三座空城所處位置也極為微妙,一旦皇上答應(yīng)了他的條件,他便可盤踞于那三座城中獨立為王,看似被夾在了大魏與西狼之間岌岌可危,卻也可以兩頭依靠。若是大魏意圖進(jìn)犯,他們便可向西狼求援,若是西狼意圖奪城,他們又可向大魏求援。先不說西狼,單單就大魏而言,那三座城池本已棄守,就算硬搶回來也是守不住,還不如就讓寧國公占著,多個對付西狼的屏障。而寧國公也不傻,他雖據(jù)三城與大魏翻臉,卻也不會全心幫著西狼來進(jìn)犯大魏,因為萬一西狼得逞,那下一個被侵占的便是他那三座城池。 怎么看這一樁買賣都盤算得極為體貼。 “你們想的倒是挺美的,可既然是夾在大魏與西狼之間,一旦兩國戰(zhàn)火再起——”楚玄笑了一聲,淡淡道,“難道蕭世子未聞先秦時聾宋啞鄭之禍?”【注1】 “這自然不是長久之計,這也全是被你們逼的?!笔掔R之冷冷道,“至于將來如何,看的是我們自己的本事,就不必成王殿下cao心了。” “你就這么確定我父皇會答應(yīng)?”楚玄笑問道,“戎狄剛剛被我們擊潰,已是元氣大傷,西狼與南梁如今都陷在君位傳承之爭當(dāng)中,如何能有余力來找大魏麻煩,其余附屬小國又有幾個有這樣的膽量敢與魏國為敵?” “但凡事難保萬一不是么?”蕭鏡之得意道,“依皇上的脾性,此事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不,就是在十年前只怕他都不會服軟。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一舉鏟除掉這些大魏隱患??扇缃窕噬侠狭耍缫褯]有當(dāng)年的雄心壯志與鐵血手腕,一意圖求安樂。他如何愿意讓自己多年基業(yè)經(jīng)歷此等風(fēng)刀雨劍?比起他的天下江山,蘇家所謂的九年之冤實在太過微不足道。況且所謂的沉冤昭雪,本就對皇上沒有一點好處。所以,我想他是不會拒絕我的。” “你說的對。”楚玄極是贊同點點頭,“所以我不能冒這樣的險?!?/br> 蕭鏡之皺了皺眉,楚玄這般平靜的態(tài)度實在是讓他覺得奇怪,他張了張口,正要說話,“你——”卻才說了一個字就發(fā)覺自己的喉嚨啞得不能再吐出第二個字。他吃驚地瞪著楚玄,拼命張開口想要說話,卻始終不能成語。他又低頭去看茶案上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盞茶,碧色的茶水中乳沫已是全消,隱隱倒映出他的臉。他看見自己握著茶盞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起了成片的紅斑與水皰,整個人也開始覺得發(fā)燒與頭暈—— 他想起楚玄先前說,今日只是來請他喝茶而已。 他聽見楚玄緩緩笑道:“就只能讓你們父子二人都沒機(jī)會與我父皇做交易了。” 鐐銬鋃鐺作響,蕭鏡之猛地站起身,撞倒了身下的椅子,揮手就要將手中茶盞向著楚玄砸去,卻是手臂一軟,堪堪失了準(zhǔn)頭,那茶盞自楚玄鬢邊飛過,碎在地上,清脆有聲。他一手撐在茶案上喘著粗氣,一手指著楚玄,面容猙獰地拼命想要說什么,卻依舊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對付你容易,想要對付寧國公卻難——”楚玄卻是一臉淡身地起身,抬手揮了揮身上被潑上的茶水,看著蕭鏡之微笑,“只是他既然想同我父皇做此等交易,必然也要先取得西狼方面的支持。不知你這幾日是否聽說,西狼爭奪王位的兩位王子,大王子阿敏和三王子赫泰之中,勝出的是那位曾來訪我大魏的三王子——” 蕭鏡之眼中霎時露出喜色,寧國公在半年前已放棄了阿敏,改為與赫泰合作,若是赫泰勝了自是于他們有利。 “那位大王子阿敏突然失蹤,一直下落不明,赫泰雖然還未繼位,但誰都看得出來,下一任西狼王只能是他了?!背掷^續(xù)道,“所以寧國公定然是會去見西狼那位赫泰王子的,只為求他脫離大魏之后,能倚仗西狼——” 蕭鏡之一瞬間瞪大眼看著楚玄,楚玄微笑地回視了他許久,才道,“不錯,那位阿敏王子運氣不太好,打獵時遇上了沙暴,偏巧落在了我手中。眼看赫泰繼位在望,若是這會兒我將阿敏放了回去,怕是西狼又是一場爭亂——” 為了讓阿敏就這么在沙暴中失蹤下去,赫泰一定會同楚玄合作。寧國公身在大魏西南境內(nèi)自是護(hù)衛(wèi)重重如銅墻鐵壁無從下手,但他若真去了西狼談判,在對赫泰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便處處皆是破綻。 這世間本就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也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有的只是共同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