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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當(dāng)中,就算他之后不甘被□□想要反撲也無兵無將可用。 一切算計得這般好,時機把握得這般好,是他太小看了自己新立的太子。 “朕一向待你不薄?!被噬侠淅鋵n忠道。 韓忠是他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心腹,他相信韓忠有自己的私心,也相信韓忠會收受賄賂幫著別人向他討要好處??伤麖奈聪脒^韓忠居然會背叛他。就如韓忠自己所言,自己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又能給他超越這般的好處? “可臣還是想真正當(dāng)一回主子。”韓忠微垂著眼簾,含笑回答。 “主子?”皇上冷笑出聲,“你何時不是主子,朝野上下誰不尊稱你一聲韓總管!” “可在眾人心里,臣依舊只是個奴才?!表n忠微笑道,“包括在皇上心里,也從未將臣與徐太傅,葉閣老那等重臣相提并論不是么?在皇上心中,臣依舊只是個奴才,故而皇上才這般信任于臣?!?/br> 真正當(dāng)一回主子,是他追求一生的理想,而這個理想很快便可實現(xiàn)。且在將來,他的孫女會成為大魏的皇后,流淌著他的血液的他的曾外孫還會繼承楚玄的皇位,成為大魏王朝至高無上的存在。他韓忠之名被載入史冊之時,將不僅僅只是一個閹患,而是皇后的祖父,帝王的曾外祖父。他將會在這大魏王朝與整個歷史中留下不可磨抹的痕跡。 皇上沒有再問,甚至沒有多問東鄉(xiāng)侯一句。他已然明白,去年玉山別宮夜宴上,楚玄與東鄉(xiāng)侯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好戲,楚玄所謂的對墨紫幽一往情深,所謂的拒絕迎娶東鄉(xiāng)侯次女薛玉,所謂的與東鄉(xiāng)侯交惡,就不過是為了讓他全然信任東鄉(xiāng)侯,為了今夜這一局。 那么今夜這一局,楚玄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計劃的?是在玉山別宮的夜宴上,他請求他給他與墨紫幽賜婚,當(dāng)眾打了東鄉(xiāng)侯的臉時開始,亦或者是更早之時?是出于野心,出于自保,還是出于復(fù)仇? 然而,他卻發(fā)覺,無論是哪一種,自己竟然毫無立場指責(zé)于楚玄。這一局不過就是兩代君王的一場交鋒,而他輸?shù)靡粩⊥康兀姆诜?/br> “看筆墨?!被噬侠淅涞馈?/br> “是?!表n忠笑容滿面地去取來一道空白的七色綾錦白玉軸圣旨展開放在榻上的小幾上,又拿了一塊上好的松煙墨磨好了濃稠的墨汁。他拿起一支狼毫小楷飽醼了墨汁遞于皇上面前,笑道,“皇上請用?!?/br> 皇上似笑非笑地接過那支狼毫,那日他被楚烈劫持時,楚烈也是這般逼著他下一道立楚烈為太子的圣旨,今夜這一幕與那日何其相似。他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一定會有一個繼承了他的血脈的年輕男人遲早會擁有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只是他未曾想到會以這種方式交出他手中的權(quán)力。 他終是提筆落墨:“……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wù)。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yuǎn)能邇、休養(yǎng)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yuǎn)之國計,庶乎近之。朕在位二十二載,無寸功于社稷,心甚愧之……然朕日來躬體違和,久病欠安,有心無力。太子楚玄,人品貴重,深肖朕躬……為天下長治久安故,今下此詔遜位于太子,望其克承大統(tǒng)……” 大帳外,蕭貴妃的靜靜地躺倒在滿是塵土的地上,四周的將士極是安靜地注視著那被營地火光照亮得大帳。東鄉(xiāng)侯一身甲胄,手按佩劍緩緩行至蕭貴妃身前,垂首看了那灰敗的嬌顏一眼,就見大帳的門簾被人掀起,韓忠手捧一道玉軸圣旨自帳內(nèi)一步一步行出。他的臉上帶著喜悅又得意的笑容,終于走到了這一步,他一直以來的心愿終于快要實現(xiàn)。 “東鄉(xiāng)侯,立即派人將這道傳位詔書送回金陵城?!彼麑|鄉(xiāng)侯笑道。 東鄉(xiāng)侯看了被韓忠珍重地捧于掌中的那道遜位詔書,露出與韓忠同樣喜悅,同樣得意的笑容。他伸出左手接過圣旨,在轉(zhuǎn)身的瞬間右手閃電一般迅速拔出腰上佩刀反手一刺—— 只聽“噗哧”一聲輕響,冰冷鋒利的長刀自正面穿過韓忠的腹部,刀尖從他后背穿出。殷紅的鮮血順著刀鋒流成一線落在他青色的長袍上。他全身一僵,方才那喜悅又得意的笑容還掛在他唇角,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背對著他的東鄉(xiāng)侯,聽見東鄉(xiāng)侯用冷漠的聲音在說,“你怎會認(rèn)為太子殿下會放過你?” 十年前,在金陵城皇宮的東華門外,他親眼看著那一身風(fēng)骨,正氣凜然的老者被按在刑凳上。他看著那老者面對他時輕蔑不屑的眼神,緩緩將雙腳并攏。 廷杖有三種打法,一曰:打,二曰:著實打,三曰:用心打。所謂‘打’便是糊弄著打,看似打得皮開rou綻,實則絲毫未傷筋動骨。所謂‘著實打’,便是真打,打傷打殘全看個人造化。所謂‘用心打’,便是往死里打,必要人命。行刑時,執(zhí)杖者若見監(jiān)刑官雙腳分開站立,便是‘打’,若見監(jiān)刑官腳尖張開,便是‘著實打’,若見監(jiān)刑官腳尖閉合,便是‘用心打’。 那時,蘇閣老也已近花甲,不過一杖便打斷了他的脊梁骨,讓他斷了氣。 那時,他看著死在自己面前的蘇閣老,心中的喜悅與得意并不比方才少多少。 “太子殿下讓我轉(zhuǎn)告你,”東鄉(xiāng)侯緩緩道,“你欠下的那筆債也已經(jīng)夠久,該上償還的時候?!?/br> 東鄉(xiāng)侯猛地將長刀從韓忠身體之中抽了出來,韓忠身子一歪頓時就捂著流血不止的腹部跌倒在蕭貴妃身邊抽搐著。東鄉(xiāng)侯沒有回身,他將圣旨放入懷中,掏出一塊帕子,一邊擦拭著手中染血的長刀,一邊緩緩遠(yuǎn)去。 韓忠在地上向著東鄉(xiāng)侯的背影伸長了手,他想要求情,想要告饒,卻因喉間不斷涌出的鮮血無法出言。他看見蕭貴妃那張嫵媚而灰敗的臉近在咫尺,他想要發(fā)笑,他為何會這般天真?他為何會相信楚玄當(dāng)真忘記了他曾對蘇閣老做下的惡行? 怪只怪楚玄所給的利益誘惑太大,那是他為奴一生的追求與執(zhí)念。 肅殺的秋風(fēng)過境,揚起的塵土落了韓忠滿臉,營地沉默而寂靜,這位曾經(jīng)權(quán)傾天下的一代權(quán)宦的一生自此落幕。 而這一夜在這埋玉坡所發(fā)生之事,史稱“埋玉坡事變?!?/br> 魏史有載:開平二十二年,九月甲子,帝駕至埋玉坡,三千軍士嘩變,東鄉(xiāng)侯薛膺殺韓忠,賜貴妃蕭氏死。帝自慚迷于jian佞,有失圣德,傳旨遜位于太子玄,稱上皇。乙丑,新帝登基,改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