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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無可挽回。她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維護(hù)這個在亂局之中重建的脆弱的新朝。 楚烈始終不懂,她所維護(hù)的從來就不是楚玄,而是大魏。 楚玄沉默地回視著墨紫幽那皎月般幽冷剔透的雙眼,很多事他可以瞞過這世間其他人,卻唯獨(dú)瞞不過墨紫幽與姬淵。 “慕容英想娶你?!背?。 墨紫幽似譏似嘲地輕輕笑了一聲,三年前離開大魏回到南梁的那個少年的面容在她記憶里早已模糊,只是他在那間名為“扶疏”的雅間之中送她的那塊青玉螭龍佩還收在她的妝奩里。那日他曾言,若他活著,他朝必來迎她為妻。 她從未將他的承諾放于心上,她一直以為人心易變,梁國浮華與紛擾一定會磨滅他對她一時的執(zhí)著。想不到,他終究還是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 “朕將選擇權(quán)交給了姬淵?!背值?。 墨紫幽平靜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楚玄嘆息一聲,問了同樣一句話,“你可有話問朕?” “蕭貴妃不過是受人擺布,最后也算是幫了皇上,”她卻只是問,“為何一定要她的命?” 楚玄沉默片刻,才道,“十年前,她曾說過一句話。那時,上皇問她,對蘇家一案怎么看,覺得蘇家人是否有罪?”他抬眸,直視著墨紫幽的雙眼,“她答,既有罪證,那大約便是有罷。” 倘若是別人說了那樣一句話,也許楚玄都不會記恨得這樣久,這樣深??赡蔷湓捚鞘挄裾f的,而她是最不該說那句話的人。 “原來如此,”墨紫幽淡淡行了禮,垂首緩緩后退,“紫幽告退?!?/br> “你為何不拒絕,為何不求朕?”楚玄猛地在龍案后站了起來,半是不解又半是焦急地問,“只要你說你不想去,也許朕會應(yīng)允你的請求。” “皇上可還記得司正司牢房暴動的那時,民女說過的話?”墨紫幽淡淡反問。 楚玄一怔,那時墨紫幽為他頂罪,曾對他說,成帝業(yè)者必要懂得取舍,舍身取義如楊舉,殺身成仁如黃耀宗,微不足道如她。 “皇上走到如今這一步,所舍棄的已是太多?!蹦嫌膰@息一般地微笑,“紫幽不過微不足道。” 楚玄凝眸看她,幾乎是小心翼翼在問,“你如今是否還對朕有所期待?” “自然是有的?!蹦嫌拿嫔系奈⑿θ巛p煙般隱沒,她淡淡道,“所以皇上日后為政切莫要忘記了今日,莫要忘記了楊舉,莫要忘記了黃耀宗,也莫要忘記了邊關(guān)那堆積如山的尸骨,馬革裹尸的將士,流離失所的百姓——” 楚玄靜靜看她,都說姬淵張狂肆意,恣睢不羈,然而恐怕這金陵城中更為不馴的人是面前的女子才對。她如此傲然地立于他面前,穿著那身染血的華衫,用那雙皎月般幽冷的眸子毫無顧忌地逼視著他。她用她那清冷的嗓音在說,“莫要忘記皇上欠我們一個河清海晏的大魏盛世。這是皇上欠了楊舉,欠了黃耀宗,欠了姬淵,欠了我,欠了這大魏江山,天下百姓的?!?/br> 楚玄猛地以手按在龍案上,低頭喘息,案邊浮雕的龍紋硌得他手心生疼,他重重地喘著粗氣,感覺到心上那突然之間壓上的千鈞重負(fù)。他一路蹈過泥流渾水,尸山血海,披荊斬棘,才行至今天,身后所欠下的恩債已是太多。他不能負(fù),也不敢負(fù)。 再抬眼,墨紫幽已在他的沉默之中退出議政殿。她并未等他開口承諾,也無需聽他那些堂皇豪言,他知道她要看見的,她要聽見的只是他如何去做,是否做到。那并非是用言語承諾就可證明的事情,他們早就脫離了那種天真。 倒灌而入的秋風(fēng)吹起他龍案上雪白的宣紙,他在紛飛滿殿的紙頁間注視著她那煙霞色的背影越行越遠(yuǎn)。冉冉斜陽復(fù)又西沉,檐下的銅鈴鐵馬釘鐺不絕,秋風(fēng)過處,雪色生宣散落地面,那煙霞色的身影已然不見。 *** 夕陽已漸下沉,晚霞絢爛在半邊天際,金紅的斜光穿透過梨園排戲的三間廳的西窗灑落在姬淵繡著青蓮的廣袖上,那雪色袖中伸出的手正按著面前桐木琴染成青色的弦,沉沉幽幽的琴聲自這三間廳中飄蕩而出,浮飏于這座御賜大宅的寂靜之上。 在他的琴案旁還置著一條雕著四君子的條案,那道空白的七色圣旨攤開在案上,邊上有一方雕著鳳竹的石硯,硯中新磨好的松煙墨散發(fā)出淡淡墨香。 姬淵孤身坐在這三間廳中,始終垂首視琴不愿去看那條案一眼,的曲調(diào)第一次在他指下如此凌亂不堪,那充沛于琴聲中的痛苦,滿是不甘。 有輕緩的腳步聲步入廳中,他不必抬頭也能聽出來人是誰,那步履間的從容只有一人才有,他指下的琴音越發(fā)地亂了。 “皇上的計(jì)劃,你可知道?”墨紫幽在姬淵的琴案前垂首看他,自七月末的那夜,她便不敢離開別莊,始終守著楚烈,故而也一直未曾有機(jī)會問他。 “我并不知曉?!奔Y沒有抬頭,他撥著琴弦的指尖在輕輕顫抖著。 “那么你認(rèn)為寧國公這玉石俱焚的后手,皇上事先是否知曉?”墨紫幽又問。 “我不敢去猜,也不能去想?!奔Y輕輕搖頭,事已至此再如何追究已是無用,“你曾說過,有些事不可論對錯,只能論成敗?!?/br> 無論楚玄是否是明知寧國公留下的這一招玉石俱焚的后手,卻為了盡早登上帝位而隱匿不言,讓大魏毫無防備地陷入這場兵火之中,最重要的都只在于他是否能控制住如今這場亂局。 他并非沒有為楚玄設(shè)想過類似的法子,只是他擔(dān)心著大亂不可控。這其實(shí)不過就是一種長痛與短痛之間的選擇,到底是眼睜睜看著大魏王朝再繼續(xù)腐朽兩年,在兩年之間躲過無數(shù)明槍暗箭最后抓住機(jī)會登上大寶,還是以刮骨療傷之勢用一時的犧牲多換得兩年的清政。這長痛與短痛之間該如何衡量,他心中的天秤始終搖擺不定,到底是這一時的動亂犧牲更可怕,還是那兩年的亂政更可悲,終難有定論。 只是他替楚玄選擇了長痛,楚玄卻替自己選擇了短痛。 “皇上已不需要我了,”姬淵長長嘆息著笑,“我這柄劍于他來說,也許已是鈍了?!?/br> 他終是不夠狠,所以楚玄自己下了決斷。 “只是這本是我們男兒之事,后果卻是要你一個弱質(zhì)女子來承擔(dān)。”姬淵猛地用雙手抓緊了青色的琴弦,琴弦繃斷了一根,將他的掌心劃出深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