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白了，多謝母親，母親也守了一晚，還是早些休息吧?！?/br>
    …

    書房內(nèi)，言昌一宿未眠，正安靜地端坐案前。即使并沒有外人，他仍挺直了腰板，沒有一絲馬虎。

    “父親?！?/br>
    言昌一雙眼睛里泛著明顯的血絲，但他望著言暉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近前來?！?/br>
    “爹！”言暉連行禮都來不及，連忙邁步到父親身邊，道，“兒子在洛城里尋了一夜，并沒找到央兒。您這么急著要見兒子，可是有消息了么？”

    言昌遲疑片刻，遂示意言暉附耳過來，輕聲交代了所有事情后，囑咐一句：“那信已經(jīng)被爹燒了，你事情也干得利落些，知道了么？”

    “這……兒子……”

    “你不愿么？”

    “兒子并非不愿聽從父親的話，只是……”言暉艱難地從牙縫擠出一句話，“父親的要求實是有些強人所難?！?/br>
    言昌睨了他一眼，緩緩開口解釋道：“秦琮已跟吳永搭上了線，央兒她什么都知道了。你再不動手，待她向秦琮報了信，咱們言家就是他的俎上rou?！?/br>
    “不論是秦琮他們提供情報給央兒，還是你一時不慎走漏了風(fēng)聲，責(zé)任都在你身上，暉兒需得自己解決問題?！毖圆值?，“兒女私情和身家性命，你是該分得清楚輕重緩急的?！?/br>
    言暉自然清楚，“解決”之意即是讓他去東山下手除了吳央，永絕后患。

    他的腦海閃過發(fā)妻及兩個稚子相處的畫面，可言暉從不是狠不下心之人，他對吳央有情不假，但任何情誼在未來父親和他將得到的無上榮耀面前都不值一提，是可以被舍棄的。

    換句話說，不論在東山的是誰，即便是他這些年來心悅的嫂嫂，言暉依然會毫不留情地下手。

    在極短的掙扎后，言暉望向言昌的眸光已變得森然，唇角微微上翹。

    “兒子沒有意見，任憑父親差遣。”言暉又問，“可是，吳家那邊該怎么說？”

    言昌并不說話，將一枚玉佩按在他手里作為回答。

    言暉瞅了一眼，不由得為之驚詫——是父親所贈、長兄平日不離身的掛飾。

    “你那好哥哥把事情抖給陸靈知道了。”隨著他驚異的目光，言昌已是冷笑著解釋，“暉兒也不必覺得歉疚，這是他逼我的?！?/br>
    這回，言暉沒有任何猶豫，點點頭便退出了書房。

    回到正廳后，朱綰及少數(shù)幾位家丁都回去休息了，他從窗外望了一眼自東方初升的旭日，隨即踏出家門往東山去。

    一整夜未曾合眼、在外頭吹風(fēng)讓他的腦門有些悶痛，只言暉現(xiàn)下仍然精神抖擻，因他尚有事情要做。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關(guān)乎他奉為圭臬的一生榮耀。

    第73章 其之七十三

    出了府門, 言暉轉(zhuǎn)頭看了下尚在屋外等著的小廝，面無表情地吩咐道：“備馬?！?/br>
    那人垮下了臉：“公子一整夜都在外頭待著，現(xiàn)下還要出去呀？”

    “嗯?！币娦P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不由得有些不耐, “怎么，不愿么？”

    “沒、沒有, 只是小人想問一句，公子要去哪兒？”

    “東山?！毖詴熛肓讼? 又道, “算了算了, 要不你別跟著我去，縛手縛腳的，多礙事而已?！?/br>
    聞言, 小廝本來萎靡的精神一震，眉開眼笑地退了下去。

    過了一會，小廝將那匹棕色的馬牽了過來，言暉利落地翻身上馬, 握著韁繩的手忽地有些遲疑。

    言時慣用劍，因此即使言暉不擅劍術(shù)，言昌還是讓他動手時用劍為佳。為了避免自己失手, 言暉還是在劍上淬了毒。

    只是府上一時之間尋不來如鴆毒、鶴頂紅之類的劇毒之物，那毒雖能致死，卻是可解的。

    即便解藥珍貴難尋，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順了順自己紊亂的呼吸, 言暉壓抑下所有不該有的情緒，拍馬出了城。

    ……

    為了平日辦公方便，陸靈的私宅就建在大理寺對街，與那座巍峨、又帶著些許陰暗感的建筑遙遙相望。

    此地雖說并不禁止他人在此建府，但不論是誰都不會想探出頭就見著兇神惡煞的捕快押送犯人送審，是故陸靈早已習(xí)慣了獨居的日子，連個貼身侍奉的侍女也不需要。

    至于大理寺內(nèi)許多人關(guān)心的，她的婚配問題——

    陸靈早就想好了不成親，等再過個幾年，她再去抱養(yǎng)個孤苦無依的孩子過來，權(quán)當是繼承人吧。

    天光微明，陸靈有條不紊地自個兒梳洗更衣，卻在出門前例行地撣掉窗縫中的灰塵時，發(fā)現(xiàn)了一封沒署名的信，孤零零地躺在窗臺上。

    她早晚都會大略清理一下自己的房間，陸靈很確定她就寢前窗臺上沒有這東西，且鮮有人知道她的私宅在哪兒。

    拽著緊張的心情拆開一看，陸靈頓時有些難得的慌亂，她認得這字跡，是……

    是她的心上人，那人的妻子所書。

    信上說是言家在東山蓄養(yǎng)了私兵，讓她務(wù)必親自過去一趟。

    陸靈本想去輔軍將軍府一趟問個清楚，但文容媛在上頭寫著事態(tài)緊急，她只好放棄這個想法，趕到大理寺叫上幾個心腹后，便急急忙忙地往東山去。

    由于那些守衛(wèi)皆識得大理寺卿的緣故，陸靈帶著一隊人馬，從出城到上山一路通行無阻，并沒有遭到什么盤查阻攔。

    可她在徒步踏上往頂峰的小徑之后，不禁有些踟躕。

    “寺卿，密信上頭有詳細的人犯藏匿地點么？”那為首的男人問了句。

    “沒有?！彼龘u搖頭，“丁鴻有什么建議么？”

    丁鴻年紀比陸靈還大了好些，曾跟著老寺卿一段時間，是老寺卿的心腹。

    然而，聽聞陸靈的信上沒有線索，一向有些自矜的他立時不大樂意了：“啊，連說都不說清楚，那寫信的人莫不是在誆你吧？”

    “丁鴻，她不會騙我。”

    陸靈凌厲的眼神掃過他一眼，丁鴻頓時噤了聲。待他訥訥應(yīng)是后，她方淡然道，“咱們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吧？”

    “寺卿可將我們拆分成數(shù)個小隊，分頭尋人?！彼酒鹈冀忉尩?，“昔日小人與老寺卿來過東山一回，此地是許多僧人清修之地，若是有所謂私兵，那便要往上找?！?/br>
    “如此可能會有危險……”陸靈剛要反駁，卻聽見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忙開口吩咐所有人藏匿行蹤，“有人經(jīng)過?！?/br>
    急急忙忙地躲到了附近的樹叢中后，那人恰好從路口彎了過來，陸靈也得以好好地觀察來人。

    是個穿著便裝的青年，只身一人步伐穩(wěn)健地走過，臉上帶著有些僵硬的鎮(zhèn)靜神情。

    雖只是匆匆一瞥，但這幾年的查案經(jīng)驗，讓陸靈早已培養(yǎng)出一種自然而敏銳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