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雖然不爽地橫了貝莉兒一眼，但還是沒說什么地走了。他腳步很輕，幾乎聽不見走廊上的腳步聲，瑪利多諾多爾也沒有將斗篷脫下來，他倚在窗臺前等了一會兒，直到看見伙伴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那頭火色的長發(fā)消失在角落中，他回頭叮囑貝莉兒：“莉莉在房間里待著不要出去。”

    貝莉兒擺弄著盆盆罐罐，她回頭善解人意地看他一眼：“我給你們做蜂蜜里脊吧？這里有火。”畢竟這里不是旅店，壁爐里也不是魔火。瑪利多諾多爾抱她一下，隨即身影在原地消失。

    杜維因的腳步很快，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兒。所有的商店都是由好到差的程度，從城中心向外擴(kuò)散。巨龍當(dāng)然什么都要最好的。大約是最近準(zhǔn)備過節(jié)，廣場上四處樹立著花柱和花環(huán)帶子，圍著噴泉是一個非常大的集市，吟游詩人彈著豎琴唱歌招來顧客，大大小小的帳篷繽紛地堆在地上，帳篷前的攤子上堆著各式各樣的商品。衣服、武器、稀奇古怪的小配件和魔法道具，最多的是花朵，生的也有，烹調(diào)的也有，編織的也有，五顏六色，多彩而紛繁，有些兔子或小羊牽著人形母親的手嘰嘰喳喳鬧著要買，拿到手的下一瞬間就塞到嘴里吃掉。

    他饒有興致，于是沒進(jìn)商行，而是在廣場上一個個地逛過去，這邊停停那邊停停，感興趣的都拿起來看兩眼。最后一個跳舞的蛇人的攤子吸引了他。攤子上主要是雜貨，杯碗瓢盆配飾日用品，支在上方的架子上掛著一件件的斗篷，布的和皮的，綢的和金鐵的，每一件的胸口上都綴著紅色的火焰。當(dāng)然紅龍喜歡這樣的東西，他先蹲下來翻看下面配套的靴子。

    蛇人在原地游了一圈停下，欣喜地招待新顧客：“您好，我是羅蘭?！彼彩菞l紅蛇，長長的尾巴尖兒在地上打了個圈歡快地?fù)u擺。瞳也是紅的，尖豎的，淺淺的紅色，像暈染的花朵。

    蛇人在獸人中是容顏相當(dāng)秀麗的一支，這個看上去還很年輕的少年也是非常典型的美麗。赤裸的上身穿著小褂，短短的紅發(fā)直直地垂在肩上，擋住大圓耳環(huán)的耳垂叮當(dāng)搖晃，尖尖的下巴，紅唇妖媚。他露出一個殷勤的笑容：“客人，我的貨物看起來很適合您??！”他們都挺紅的。

    “嗯哼?！倍啪S因不置可否地翻翻撿撿?！斑@可真難決定?，敹嗖蝗荒銇砜纯矗俊彼^也不回地說。

    躲在角落里的瑪利多諾多爾聞聲一愣，他們之間差了十幾米遠(yuǎn)，他好懸沒應(yīng)聲。謹(jǐn)慎地停了一會兒，紅龍頭也不抬地挑著東西，銀龍以前沒干過這種事，他突然一陣心虛，把兜帽又往下拉了拉。

    杜維因未必知道他在哪里，但瑪利多諾多爾有這個感覺：他一定猜到他跟來了?，斃嘀Z多爾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自己，他屏住呼吸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趕快呼出氣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呼吸。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更加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雖然他很羞愧還是堅(jiān)定地站在那里看著杜維因，紅龍大約是看得不滿意反悔，在別的攤子逛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跑回來問能不能試穿。

    杜維因看起來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捂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兜帽開著魔法站在角落里發(fā)呆的神秘人，可能隨時會從懷里掏出什么魔法道具大殺特殺?，斃嘀Z多爾覺得廣場上巡邏的執(zhí)勤隊(duì)看著他的眼神已經(jīng)不對了，他在原地?zé)o地自容地呆了一會，開始覺得自己應(yīng)該羞愧，最后悄悄離開。

    “當(dāng)然可以試穿啊，您要進(jìn)去嗎？”羅蘭比著身后的帳篷對杜維因笑起來。杜維因撇了撇嘴說：“那進(jìn)去吧?！?/br>
    帳篷也是火紅色的，頂上綴著迎風(fēng)飄搖的大羽毛。布料上有時候風(fēng)掠過，起伏的時候能看見華麗閃閃的波光。少年拿過衣服，恭敬地搭在胳膊上，掀開布簾請紅龍進(jìn)門。杜維因大步走了進(jìn)去，布簾放下來的時候，整個空間突然一靜。

    什么都聽不到了，這個世界安靜而隔絕。羅蘭臉上仍是不變的笑，他聲音低柔地說：“您請坐。”面前是一把舒適的靠背椅。“砰！”一聲巨響，杜維因一腳踹飛了椅子，然后他一把拖過了羅蘭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木頭撞在帳篷布上，好像撞在堅(jiān)硬的墻壁上，可怕地震動一聲，隨即落在地上，嘩啦啦，它散了。

    紅龍低下頭來，將蛇人少年的脖子整個捏斷。落在地上那一頭烈烈紅發(fā)，蕩過風(fēng)一樣的凌厲。沒有進(jìn)門時輕松的笑容，他神情陰鷙，那一雙鋒銳如刀的豎瞳火燒一樣的冰冷。那是殺人的表情。

    “你來做什么？”

    那個頭顱滾在地上，腔子里冒出的不是血，是吸飽了血的綠枝。杜維因飛起一腳把頭也踢飛了，羅蘭掉在地上，頭滾了兩圈，停下來的時候眼睛還對著他。杜維因厭惡這雙眼，于是綠枝穿出了他的眼球，撲啦啦，眼球掉在地上，漫出一地的葉子。

    可是羅蘭的嘴沒有被封，他笑了起來：“客人，只不過是請您坐下，椅子也沒有得罪您呀。”沒有咽喉和聲帶，那聲音是沙啞的氣音，帶著蛇類特有的嘶嘶聲，寒冷而陰森。羅蘭彎起紅眸，和杜維因比起來，豎瞳和秀氣的臉龐和五官，明明是柔弱而任憑欺凌的氣質(zhì)，他再停下笑的時候，聲音突然變了。清脆的笑，像女人一樣婉轉(zhuǎn)而自得。

    “何必這么生氣呢？”頭說?！拔襾砜纯茨愕暮门笥崖??！?/br>
    第112章

    杜維因這回是真的想殺人了。銀龍瑪利多諾多爾當(dāng)然是他的逆鱗, 觸之即死, 而這顆礙眼的頭將他們當(dāng)成談資和調(diào)笑的開場。他連敷衍的冷笑都沒有一絲露出來, 緊抿的唇角硬得像塊寒冰。當(dāng)他一腳將那頭顱碾碎的時候, 咔嚓，腦子里涌出來的不是腦漿和血, 而是霧氣。

    黑色的、濃稠的、盤繞在頭顱里的霧氣，那根本是一個空曠的殼, 頭蓋骨像脆弱的玻璃, 被紅龍踩得四分五裂。短枝從里面倒出來的時候還一動一動，是吃人的泥濘。

    很難想象這個白皙秀美的蛇人少年身體里是一團(tuán)黑泥般的霧。血rou是凝固的了, 腔子里面像貝殼吐沙不停地向外吐樹枝。還被他捆在腰上的小黃嚇得尖叫起來：“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大部分總是這么膽小的, 杜維因不耐煩地把腰帶一把扯下來，把腰上這個礙事的rou球扔開！砰！巨大的一聲，小黃在帳篷腳上滾了五六圈，等醒過來趕緊夾著尾巴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杜維因還踩著這具惡臭的腐rou。他的鞋尖在上面發(fā)狠地碾壓, 碾碎以后他一把脫下自己弄臟的鞋子, 直接丟到一邊燒成灰。他不放過他，于是那些綠枝怎么吐也吐不完?！歉疽呀?jīng)是一個死人，或者說，是個殼, 已經(jīng)死掉的, 只剩一張皮和骨的rou殼。黑霧驅(qū)策著這副皮囊行動, 蛇人少年羅蘭是個傀儡，被黑霧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