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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還有一線生機。那一次的會議, 確實讓他看出人心百態(tài), 但是也讓他勉強看出了總算還是有一些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比如一直在接話茬,并明顯能看出比他還擔心自己屬下性命的陳赟, 再比如,站在陳赟背后,一直沒作聲, 但全程非常關注他的反應的張遠。這兩人, 他是能感覺出是主戰(zhàn)派,內心深處也是偏向于他的。 趙曜思來想去, 覺得還是應該去找了一找張遠, 說實在的,他以往和官員接觸,天然帶著“儲君”,“太子”這樣大義和旗幟, 換而言之,臣子們對他幾乎都是言聽計從的,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另有什么手段去招攬幕僚, 去培養(yǎng)心腹,以此來爭權奪利或分割派系。這是絕對的優(yōu)勢,可也是絕對的劣勢。 他不比那些狼子野心的藩王們,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唯他們馬首是瞻的謀士團,不論他們是要殺人放火、還是改朝換代,這些謀士都會費盡心思為之謀劃,絕不需要考慮什么大義、名節(jié)。但他不一樣,他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有著絕對的繼承權,他不需要,也不能去養(yǎng)這樣一些“近臣”,這會導致朝堂的不平衡,導致臣子之間的劃割。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根本也沒有機會去培養(yǎng)這樣一群人物。 所以,當現(xiàn)在情況超出控制時,他便缺了這么一些,能夠不顧大義名節(jié),只站在他的旗幟下,而不是皇權旗幟下的大臣。 不過,雖然沒有絕對忠心于他的人,但好在還是有些忠心于社稷的人,這些人的目標暫時與他也是一致的,譬如張遠張大人。 趙曜一邊縛著手,一邊垂眸踱步,往張遠的書房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在認真斟酌著,該怎么把自己的意思委婉地說出來,既能夠讓張大人明白他的考量,又能避開他父皇那一茬,不至于讓張大人覺得他不顧陛下生死,急于登位。 趙曜在張遠的院子里轉悠了好久,甚至因為太過專注,錯過了陸管家好幾次的欲言又止。等他終于考量完畢,穿過院子,走到張大人的書房前,對管家道:“張大人可在書房中?” 陸管家終于面色遲疑地把嘴邊的話給說了出來:“在……在是在,但大人正在會客?!?/br> 趙曜心里一個咯噔,本能地生出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哪個客人?!?/br> “宋……宋先生?!标懝芗夜Ь吹?,隨即不等趙曜反應過來,他又輕輕瞧了瞧書房門,向里面匯報,“大人,殿下在院子里,他要見您?!?/br> 還沒等被“宋先生”三字驚到的趙曜回過神來,書房的門已經被人打開了,趙曜便直接與開門之人打了個照面,正是那自圣旨事件爆出之后就一直蟄伏,毫無存在感的宋庭澤! 趙曜本能地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兒,可此刻的他腦中一團亂麻,根本就還沒來得及抽出那些混亂的線頭,就已經被宋庭澤恭敬地迎進了門。 進了門,張遠和宋庭澤齊齊給他行禮:“微臣/草民參見殿下?!?/br> 他也沒時間再細細考慮,只能硬著頭皮,見招拆招:“兩位不必多禮,不知本王到來,是否打擾了兩位?” 這話一出,張遠第一次在趙曜面前露出了尷尬之色,他先是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下宋庭澤,見宋庭澤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打算接話的樣子,他只能頂著尷尬而僵硬的笑容對趙曜道:“微臣和宋先生并……并未聊什么重要的事?!?/br> 這反應不對勁兒,非常不對勁兒。趙曜的神色立刻就凝重了起來,張遠是個多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他現(xiàn)在竟然驚慌到在他面前訕笑,甚至連說話都差點打磕巴。這是在聊怎樣不同尋常的大事,才會讓張遠這般坐立不安? 他將銳利又充斥著懷疑的目光轉向宋庭澤:“宋先生能否給本王說說,你們在聊些什么?” 張遠緊張地一瞬間就挺直了脊背,雙手握拳,緊張地盯著宋庭澤,一副不希望他說出來的樣子。趙曜瞧著張遠這么大的反應,心里的疑惑和不安就越發(fā)地重,也就越發(fā)想要逼出真相。 然而,與緊張不安的兩人不同,宋庭澤表現(xiàn)地極為鎮(zhèn)定,甚至還有些云淡風輕,他也不用趙曜逼問,非常自覺自動地將剛剛所有的談話內容托盤而出:“草民來找張大人,是受人所托,希望張大人能在一份文書上簽個字?!?/br> “什么文件?!壁w曜追問。 宋庭澤慢悠悠地從袖中抽出了一份文書,笑容里含著深意,將它遞給了趙曜:“一份……奏折?!?/br> ***************************************** 趙曜幾乎是一路懵著踉蹌走回后院的,他的腦子里一直閃現(xiàn)著那份所謂奏折上的一行行的字跡,并最終定格在最后署名的地方,那里簽著十數(shù)位封疆大吏的名字——浙江布政使宋貞吉、浙江都指揮使錢谷用、浙江提刑按察使唐翰、河南布政使湯松、河南按察使翟天佑、河南按察副使宋貞敬,還有安徽省、江蘇省、福建省、……以及剛剛剛才提上的山東布政司張遠的名字,除了這些封疆大吏,奏折前頭還寫明了起草,或者發(fā)起人的名字,正是在京城陷落之時幸運地沒有落到韃靼人手里的現(xiàn)任內閣大學生,當朝首輔孔仁禮。 大周一京十三省,在這封“百官書”上署名的就有七省的高官!更別說還有在山海關和京城之戰(zhàn)中戰(zhàn)死的英國公、鎮(zhèn)國公、平遠候等人的諸位英烈之子,這些新繼任了公爵、侯爵之位的勛貴后人們,也一個不落地赫然在烈。也就是說,整個大周朝幾乎一半的權貴高官,甚至可能是目前僅存的全部權貴高官,幾乎都在這封另立新帝的百官書上簽了字! 另立新帝,作為這位被另立的新帝,回到后院的趙曜扶著院子里數(shù)百年的高大的銀杏樹,忽然大笑出聲,這笑聲里沒有即將登基的喜悅,也沒有解決困境的暢快,反而充滿了可怖的意味,聽得人脊背發(fā)涼。 宋庭澤,宋庭澤!真是好算計,好算計啊!趙曜扶著樹干的手指已經深深嵌入其中,五指指甲俱裂,可他已經感受不到所謂十指連心的痛苦,他的內心如同被人連筋帶rou地被人生生絞了一遍,痛恨至極。 “你怎么了!?”沈芊本來在書房里畫圖紙,忽然聽到院中傳來瘆人的笑聲,便連忙放下手頭的事,趕出來看,一看竟是明顯失控的趙曜,便立刻焦急地走上前去。 她剛一扶住趙曜,就發(fā)現(xiàn)他那指甲俱斷,血rou模糊的手,立時花容失色:“你……你這是怎么了,再有什么難事,也不能這樣折磨自己??!” 她一邊吩咐蕊紅直接去拿她放在屋子大包裹中的急救箱,一邊立刻扶著趙曜快速往屋子里走。 蕊紅拿來急救箱,沈芊打開這個從現(xiàn)代帶來就沒有用過的急救箱,飛快地給趙曜清洗、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