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00
后,正中天子下懷罷了!”枕春揚眉,聲聲誅心,“他治你重罪,打你入冷宮,不過順?biāo)浦郏鰝€孝子模樣。你殺莊懿皇太后的百合,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早在這些年的日日夜夜,在陛下的赦令下,莊懿皇太后藥補得還少嗎?” “陛下……竟如此待我?!”大薛氏醍醐灌頂,驚怒至極又笑,“我既知他薄情冷性,卻不曾料到有這樣狠辣?!?/br> “咱們俱是一樣愚蠢!”枕春凄凄笑道,“我恨你入骨,小產(chǎn)之痛數(shù)年隱隱作祟,午夜夢回淚水滂沱。這些年,我卻不知是月牙做的此等手段,還想著與她井水不犯河水……”枕春愴然。 大薛氏聽來頗覺詼諧:“你竟覺得內(nèi)宮之事,可以涇渭分明,果然天真!我竟被如此愚蠢不堪的你斗倒,也實在是劣跡!倘若如今我尚在位,阿九的兒子,定然已經(jīng)在我懷中抱著了……” “她的兒子死了。” “死了?”大薛氏這才顯示出一絲錯愕,“按日子算,也該一歲余了。” 枕春苦笑起來:“她的兒子被人以淬血封喉的耳勾扎入臉頰下的翳風(fēng)xue,我見到時已經(jīng)夭折了。月牙指認我乃謀害三皇子之人,我措手不及?!?/br> “所以你被廢了?!贝笱κ匣腥?,端詳枕春既是厭惡又覺玄妙,不禁嘆謂,“權(quán)柄的斗爭,當(dāng)真是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咱們兩個,可真真兒都是欺騙他人,又被旁人欺騙的女人。”她撥了撥手,指了一旁一件掛著破洞簾子的耳房,“這間屋子是我的,你進來罷。” 枕春猶豫了一下,提裙隨她進去了。 那是一間漆黑沉悶的屋子,低矮的房梁與光亮溜溜的四面灰土墻壁。屋里擺著一張缺腿兒的矮桌子,茅草墊罷兩張破了棉絮的青布白邊兒的被子,便是床了。 矮桌上擺了兩只裂口的瓷杯,一把沒有手柄的陶壺。一側(cè)還有削成條兒的黑炭、盛在碟子里搗碎的花瓣兒,和兩個青皮的果子。 枕春很是震驚:“冷宮別苑兒,你以炭條描眉、花汁染唇,如此愛美?” 大薛氏淡瞥一眼枕春,冷道:“我乃薛氏樂京嫡宗嫡女,豈能如這些瘋婦一般蓬頭垢面、不加修飾?!”她說著,斂裙跪坐在矮桌前頭,在一旁盛滿水的木盆里凈了凈手,打開陶瓷壺,道,“坐罷。此處沒有熱水,你要花水還是涼茶?” “你竟以涼水泡茶?”枕春更是錯愕。 大薛氏淡淡道:“我在塌下藏了兩只火石,若運氣好時,能撿到枯木自能偷偷生火?!?/br> 枕春入座,面對面端詳了大薛氏一陣,忽道:“進這扇門前,我本是害怕極的。冷宮的生活如何煉獄般摧磨,我在書上、話本里讀過許多。我只以為此處會使人日益同化,每日行尸走rou,或是生無可戀。今日見你朽木中綻蕊,我竟覺得松了一口氣?!?/br> 大薛氏聽她此話也略是怔忪,垂下眼睛,捻了一撮高碎細細入了陶壺,似是自嘲:“你以為很容易的?” 這話聽來如此傷感。 “安枕春?!贝笱κ蠈⒅讣鈨荷系淖詈笠荒ú枘堵?,聲音冷冷的,“我是薛氏嫡女,大魏除了慕家,便是薛姓最尊貴了。我不能負了我的姓氏?!彼齼读藳鏊c花沫,端給枕春一盞,臉上露出一絲疲態(tài):“與我說說罷,如今內(nèi)宮,到底誰人天下。” 枕春飲了一口那涼茶,苦苦澀澀的,帶著草木香氣,格外震人心魄。她徐徐吐了口氣,“柳安然,端陽節(jié)時,要封后了?!?/br> “嗬?!贝笱κ暇故切ζ饋?,眼底的凄絕再三隱藏仍是流露出來,“你與柳安然那蹄子不是手帕之交情同姐妹嗎,她位登鳳臺之時,竟然是你打入冷宮之日?” 枕春默然。 “也對,也對。這便是女人。阿九與我……也曾是姊妹?!贝笱κ献哉f自話,呷了口茶水,“咱們?yōu)槿随业模骷饬四X袋往上鉆,腳下踩著白骨,不就為了一個正室之位。柳安然的出身、德行與才學(xué)都堪做皇后?!焙鋈?,大薛氏眼睛一瞇,語氣怪誕問道,“她有了子嗣?” 枕春不解,答:“她抱養(yǎng)了月牙的兒子在身邊。待柳安然登臨后位,月牙所出的四皇子……便是名義上的嫡皇子了。” “哈哈哈……”大薛氏驟然大笑,“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這是何解?” 大薛氏笑得難以停下,扶著瘸腿的矮桌不住顫抖:“她如此年輕,竟也要抱個賤婢的孩子做嫡出,才換來后位。當(dāng)真是個可憐見的……” 枕春擺頭:“如今她為走上后位,抱來月牙的兒子,不過為個名正言順的冊封理由。正如你所說,她年紀還輕,如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便是做了皇后,往后誕下自個兒的兒子,立為儲君便如意了。” “癡心妄想!”大薛氏一拍矮桌,狂笑起來,“她柳安然此生此世,別想有自己的孩子!” 枕春陡然被晃動的茶水濺了一身,錯愕看著大薛氏。 大薛氏笑足了,輕輕將頭上松落的木釵貫緊,道:“她柳安然如此癡戀天子,我何嘗能夠放心?歧陽宮汀蘭閣的那口井……” “那口井我記得?!闭泶夯貞浧饋?,“清澈幽深,四時落英繽紛,還有幽香陣陣。” 大薛氏莞爾,仿若回到了曾為祺淑妃時那樣端莊柔順又華貴的光華氣度,她聲音軟和,字句說來:“可不是幽香陣陣嗎?在你們?nèi)雽m之前,汀蘭閣的那口井里,被我沉了一截厚厚的實實的棕樹根芯子,那樣的井水便如麝香日日聞著、紅花日日喝著、朱砂日日吞著。她為主位之前住在汀蘭閣時日已久,便是她知道了,也再也無法回轉(zhuǎn)天命。她想再誕個儲君?癡人說夢!” 枕春倒抽一口涼氣,始料未及的是大薛氏未雨綢繆的本事如此遠密,又想著如今住在汀蘭閣里的庶妹安畫棠……可惜她們再也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枕春不免嘆一句時也命也,一口飲盡那冰冷的苦茶,嘆道:“薛袆啊薛袆,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br> 正且說著,卻見門口那條破破爛爛的垂布被人撩起,一人探了進來,道:“小姐,今日的午膳又被搶完了,奴婢只拿得這些。”那人是大薛氏的貼身婢女紅依,她渾身穿得極其簡素,但收拾得還算整齊,手里拿著個木碗兒,見里頭坐著的枕春與站著的玉蘭,嚇了一大跳,“這……這……明貴儀?” 玉蘭道:“紅依姑娘,我家主子……與你家主子一樣,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