愴，只一板一眼答道，“母后就在這里。”

    “哪里？”

    “棺木之中?！?/br>
    “你是說，她藏在這里面嗎？”景帝修長的五指輕輕撫上漆紅的棺木，目光極盡柔和，“真是大膽，為了嚇朕，什么地方都敢藏?！?/br>
    他這分明是曲解了景弈淵的意思，看到小殿下蒼白隱忍的臉龐，碧鈴終于忍不住出聲，滿是不忿：“她已經(jīng)死了，躺在里面，連呼吸都沒有。”

    如果沒有她的靈力護(hù)著魂魄，他看到的，就應(yīng)當(dāng)是如此。

    被這個(gè)陌生的聲音拉扯著回頭，景帝轉(zhuǎn)身站起，一步步緩緩向碧鈴逼近：“你是何人，竟然敢如此咒罵當(dāng)朝皇后。”

    碧鈴不說話，只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瞪著他。

    天子又如何，連一個(gè)柔弱的女子都能因?yàn)樗鄳K死去，不值得她有所畏懼。

    冷哼一聲，碧鈴語氣里是從未有過的刻薄，聲音清脆宛轉(zhuǎn)，卻像刀子般一刀刀向景帝插去：“我初次與她相遇之時(shí)，見到的卻是一位再落魄不過的女子，被郎君拋棄，孤身離開，沒有親人可以依靠，隨時(shí)都可能倒下去。你卻說她是當(dāng)朝皇后，哪有皇后，當(dāng)?shù)眠@么窩囊？”

    她眼眸中的不屑讓景帝總覺得似曾相識(shí)，卻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只覺得喉頭干澀，無言以對。

    他一幅傷心欲絕的模樣更讓碧鈴覺得惡心，不禁咄咄逼人起來：“她無助時(shí)，你在哪里？她被人挑釁時(shí)，你在哪里？她病痛得快要死去之時(shí)，你又在哪里？如今倒想起來，她是當(dāng)朝皇后了?！?/br>
    第31章 針鋒相對

    像是被她的話問到, 景帝倉皇后退幾步, 滿是不信地?fù)u搖頭，高高束起的發(fā)絲有些凌亂，在兩頰飄忽不定。

    “朕不信。”他張口喃喃道，“朕不信她舍得拋下我一個(gè)人?！?/br>
    搞不懂這人是怎么回事, 霍宛珠好好活著的時(shí)候?qū)λ焕洳坏缃袼饷摿?，他反倒有多深情起來?/br>
    懶得多說什么，碧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dòng)。

    一向盛氣凌人的景帝此刻無助地跌坐在霍宛珠的棺木旁，無視旁人的目光，帶有薄繭的指尖一寸寸撫上暗紅色的棺蓋，垂頭低語：“我不相信, 你一定是在騙朕對不對, 你現(xiàn)在定然躲在里面偷笑朕傻，還不打開它來揭穿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向棺蓋的邊緣摸去, 想要將它啟開：“朕現(xiàn)在就打開它，帶你出來好不好?！?/br>
    “父皇?！币恢彼浪赖椭^的景弈淵聽見他近乎瘋癲的話語，猝然抬眸, 眼底是沒有半分溫度的淡漠, “母后已經(jīng)逝去, 還請您讓她安息?！?/br>
    “呵，安息?！本暗勰樕下冻鲆粋€(gè)難以言喻的淺笑，“她不過是在等我而已, 我回來了，她自然就會(huì)醒?！?/br>
    來不及阻止，也沒人敢上前阻止，本就沒有釘死的棺蓋被他轟然推落，在空寂的靈堂內(nèi)發(fā)出巨大回響，覆蓋在棺木上的灰塵也隨之飛散，白色帷布下，透過窗欞幽幽而入的一束束光線里金光飛舞，像是在訴說著什么。

    霍宛珠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其中，她面色依舊紅潤白皙，眉目淺淡祥和，不見半分死人的氣息。

    “原來是睡著了?！币恢恍揲L的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景帝對著棺木中日思夜寐的人輕笑出聲，臉上克制著猙獰，一雙赤紅近妖的眸子里道不盡的繾綣，“朕回來了，你醒醒呀，阿宛，我回來了。”

    回應(yīng)他的只有霍宛珠沒有一絲呼吸起伏的寧靜臉龐，唇角似乎還隱隱綴著笑。

    “阿宛。”始終強(qiáng)撐著的景帝聲音里有了一絲顫抖，再軟了軟音調(diào)，像是在討好根本聽不見什么的她，“你的夫君回來了?！?/br>
    依舊一片安靜。

    得不到半分回應(yīng)的景帝猛然暴戾起來，憤然起身，對著門外歇斯底里地吼道：“御醫(yī)呢，快叫御醫(yī)來，皇后睡著了，怎么沒人照看?！?/br>
    他的情緒太不穩(wěn)定，碧鈴皺了皺眉頭，一把拉住在原地站著的小殿下的手，溫暖的手心包裹著他帶有絲絲涼意的小手，輕輕捏了下，示意他不用害怕。

    回握住碧鈴的手，景弈淵心底卻想得更多。

    單從面色來看，母后的確像是睡過去了，即使夜明珠再神奇，也不可能讓一個(gè)人這么久的時(shí)間內(nèi)分毫未變，除非有別的東西支撐著。

    那么...會(huì)是什么呢？

    不知怎么的，景弈淵下意識(shí)抬頭向身旁的碧鈴看去。

    她垂著眼眸，濃密纖細(xì)的睫毛在陽光下形成一片陰影蓋在臉上，睫毛下烏黑的眸子像一雙深邃無底的旋渦，盛滿星辰，鼻梁小巧挺直，櫻花色的唇瓣抿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烏發(fā)下她的肌膚白得發(fā)亮，有時(shí)候看起來還沒有血色，似妖又似仙。

    景弈淵又想起初次見到她的那個(gè)夜晚，她憑空出現(xiàn)，明明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母后的故友，卻不見得有多悲傷，一雙黑瞳對什么事都是似懂非懂，絕非官宦人家的子女。

    而這么久以來，她這么善談的一個(gè)人，卻從未說過她從哪兒來，從未說過她在入宮之前的生活。

    小殿下雙眸愈發(fā)幽深，不動(dòng)聲色地打量著碧鈴，似乎想要將她看穿。

    她到底對他隱瞞了多少？

    迫不得已被召喚來的御醫(yī)匆匆跪在靈前，用力磕了幾個(gè)響頭，方才開口：“圣上…

    他還來不及說什么，便被景帝粗暴地打斷：“給朕看看皇后，她為何會(huì)睡過去?！?/br>
    “圣上?！崩嫌t(yī)蒼老的聲音如同枯木傾倒，下定決心道，“皇后她，于四月之時(shí)，已經(jīng)…

    “已經(jīng)什么？”景帝猛然逼近，滿是血絲的雙眼狠狠瞪大，對著老御醫(yī)的心窩狠踹一腳，“給朕滾出去，你這庸醫(yī)。”

    御醫(yī)連滾帶爬地出了門，景帝隨即又抱起霍宛珠出門，對門外的貼身太監(jiān)喚道：“汪全林，傳朕的旨意，尋天下能醫(yī)善藥，凡能醫(yī)治皇后之癥者，封官加爵，賞金萬兩?！?/br>
    “是?！蹦弥鲏m的大太監(jiān)低頭應(yīng)道，眼底閃過一絲惋惜。

    碧鈴站在一旁，靜靜看完這一場鬧劇，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霍宛珠暫時(shí)是不會(huì)被葬入皇陵，且這一尋，真尋到了什么能人異士也未必。

    注意到她放輕松的神情，景弈淵墨畫般的雙眉微蹙，陷入思索。

    她為何除了方才的憤怒之外，還在擔(dān)憂什么，到底是在擔(dān)憂什么呢？

    “碧鈴?！毙〉钕卤〈捷p啟，低低喚了她一聲。

    “嗯？”回過神來，碧鈴垂下頭應(yīng)道，一縷發(fā)絲隨之從她肩頭滑落，她整個(gè)人像是被渡上一層光圈。

    “回去吃飯吧?！本稗臏Y別過臉，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心底卻有些無奈，本來是想問些話試探她的，可是對上那樣一雙清澈無辜的眼，他便什么話都問不出口。

    “好。”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