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夢半醒間，嘩嘩流水聲里，夾雜了一點別的什么，像是金屬刀具穿過骨頭，剁在木質(zhì)砧板上的響聲，將他從意識迷糊的狀態(tài)中驚醒了。

    顧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想等那煩人的聲音翻篇。

    然而，它一直在響著，響著。

    流水聲，漸漸小了下去。

    “滴答——”水龍頭下凝聚起一顆大大的水珠，滴落在池子里的聲音清脆而又不容忽視。

    忽然想到了什么，顧唯猛地坐了起來。

    在確認聽到的聲音并非幻覺后，他長\/腿一邁，往廚房沖去。

    深夜。

    沒有開燈的廚房。

    “篤、篤、篤！”
    >

    “滴答——”

    剁rou跟滴水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交響著。

    一條人影站在流離臺前，右手舉著什么，一上一下的。

    顧唯屏息朝他右手上望去。

    那人手里的東西，在窗外黯淡路燈的照射下，反射著一道道令人心驚的雪光。

    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哥？”

    顧唯甚至感受到了有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她溫熱的體溫因著兩人過于靠近而準確無誤地被空氣傳遞到他身上來。

    莫名的恐懼跟焦慮席卷了顧唯整個人。

    他的手指貼在冰涼的瓷磚上摸索著日光燈開關，“啪嗒——”

    燈，亮了。

    房間的一切，如潮水般褪去。

    顧唯重重喘了一口氣，拿手背抹了一把額頭，手背上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呼——”他頹然地靠著墻頭，一點一點地滑了下來。

    眼眶里熱熱的，似乎有什么東西，不受控制地即將流淌出來。

    “喬薇……”他的薄唇抖得厲害，神情恍惚，“喬薇！”

    房間里空蕩蕩的。

    沒有人回應他。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了他一個人。

    顧唯渾渾噩噩地，走到浴\/室門口，大力拍了拍門，喊道：“喬薇！”

    浴\/室門沒有關，被他一拍，自然地朝里打開。

    里頭空空蕩蕩，冰冰涼涼，干燥而陰冷。

    沒有洗過澡的痕跡。

    他跌跌撞撞來到次臥，撿起散落一地的包裝袋。

    衣服跟玩具的標簽完好無損，食物的包裝也都是完整的，沒有人使用過。

    顧唯跑回了主臥。

    主臥的墻頭，貼著一副破破爛爛的，畫上的古裝美人兒，頭部以上，全都不見了。

    “喬薇。”他伸手撫著空缺的那一塊，無意識地喃喃。

    夢境跟現(xiàn)實在他腦袋里翻騰著，他分不清真與假，虛實與。

    他還記得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我們姑且可以稱之為“遺言”。

    “顧唯，我一個人害怕。等時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你就來陪我，好不好？”

    廚房……

    對了，是廚房！

    他居然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里，待了那么久……

    淚水，毫無預兆地覆蓋了顧唯的面頰。

    ——剛剛，就在燈亮的那一個瞬間，他終于看清了流離臺前的那張臉。

    那分明是……

    他自己。

    第572章 顧唯番外（上）

    顧唯的成名作，始于他年滿十八周歲之后。

    成年之前，他只是個沒什么名氣的窮學生。

    他跟很多碌碌無為的人一樣，懶懶散散地念著書，輕輕松松地早著戀，對一切都漫不經(jīng)心，天底下似乎沒有什么可以打倒他的事情。

    偶爾缺錢花時，他會在網(wǎng)絡上接點散活畫畫圖，一張才賣一兩百。

    有時候遇到大方的雇主，能拿個五百八百的。而萬一遇到小氣的，顧唯寧可把畫撕了，也不樂意幾十塊錢買個羞辱。

    沒有名氣的畫家，哪怕再有才華，他的作品都只是廉價廢紙一張。

    不過，顧唯還真干過自討羞辱的事情。

    那是他跟女友戀愛周年慶的當天，他顧著打游戲，忘記了這茬。等想起來時，銀行卡里的錢全被他沖了游戲點卡，而口袋里只剩下皺皺巴巴的五塊錢了。

    這年頭，五塊錢，能做些什么？

    面對女友的奪命連環(huán)call，顧唯苦哈哈地慫了。

    按下接聽鍵，顧唯趕緊伸長了手臂，讓自己的耳朵遠離手機聽筒，提前避開雷區(qū)。

    “顧！唯！”電話那頭果然傳來女孩子盛怒的聲音，“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你到底想讓我等多久?。　?/br>
    顧唯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20:30。

    完了。

    他們約的是晚上八點，在學校附近的新百商場看電影。

    今天是他們的戀愛周年慶，女友平日對他千依百順的，唯獨對這個特別在意，早一個月前就拐彎抹角地提醒他了。

    偏偏他滿腦子想著打游戲，完全忘了這碼事。

    “你該不會還在打游戲呢吧？”女孩子懷疑地問。

    顧唯心虛地支支吾吾，“我、我馬上到?！?/br>
    女友是個非常溫柔懂事的好姑娘，一聽他愿意來，頓時什么脾氣都沒了，開開心心地叮囑道：“記得早點來哦！最后一場是21:25分開始，咱們正好還能趕上?！?/br>
    “嗯嗯?！鳖櫸ɑ鹚賿禳c電話，從電腦桌面的回收站里拖出幾張在他看來畫廢了的畫，掛在網(wǎng)上賣了起來。

    在直男癌顧唯的腦子里，約會=花錢。

    揣著這五塊錢，他可沒臉出門。

    再說了，周年慶……按照舍友的意思，那得花錢買禮物賠罪兼慶祝，才算有誠意。

    顧唯是個完美主義者，他認為畫廢了的畫稿，在別人看來卻很不錯。

    畫一掛上去，就有人私聊他。

    />

    “喬喬喬：你畫的畫真好?！?/br>
    顧唯嗤之以鼻。

    廢話，也不看看是誰畫的！

    “喬喬喬：74塊錢，賣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