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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另有謀生,有無田地倒不要緊,就給了張家吧?!?/br> 村人均不明所以,七嘴八舌地逮著村長焦灼地問起來。 楊興農(nóng)眼中滿是怒氣,漲高了聲氣道:“吳有德向張家借了錢,拿地做了抵押,逾期不還,人家這是來收地的!” 村人驚訝之余,紛紛罵吳有德不是人。 阿媛倒是很快平靜下來,見那字據(jù)各項齊備,就算到了里正那里,只怕也沒有轉(zhuǎn)折余地。只是沒想到,吳有德生前舍不得賣的地,如今仍舊相當(dāng)于賣了,想他就算活著,也絕沒有錢去贖地。終究是個落魄的人,活著死了有什么區(qū)別,還是死了的好。 阿媛對張老三道:“這地歸張大叔了,只是之前我叔將這幾畝地租給村里王山泉大叔家了,今春剛播了種,還望張大叔寬限些時日,等秋天收成了,再來收地。關(guān)于這地歸屬的字據(jù),我現(xiàn)在倒是能馬上給張大叔寫一個的。我們村的幾十號人都在這里做見證,我賴不掉的。等到了時候,我再與張大叔帶著戶帖一同去里正處做個正式的手續(xù)?!?/br> 阿媛倒是知道了,既然這地早就抵押給了張老三,難怪邱氏要如此賣力游說,又難怪她不怕得罪自己,實是這些地的事情,邱氏覺得已輪不到自己做主了。 這些地就算馬上給了張老三,阿媛至多也就損失一些口糧,可她偏要拖一拖,好叫邱氏的心懸在那里,難受不已。再者,許多村人并不知道王山泉租吳有德地的事,趁著這機(jī)會將事情說出來,表面上是她大肚地替王山泉家著想,內(nèi)里是叫村人思考其間聯(lián)系,撕開邱氏的臉皮。 閏生在一旁急得掉眼淚,他是知道什么的。媳婦兒要地就是要他,媳婦兒不要地就是不要他。 張老三倒是很干脆,“好,不急,就年底來收。” 邱氏聽得這話,眼里驀地擠出淚來,又拍著胸口嗚咽不止。 眾人懷疑邱氏在婚事上使著怪,見她那樣,倒也不愿勸她。 就在眾人以為事情有了一個了結(jié)的時候,張老三又不動聲色地掏出一張紙來,照舊是寫了些字,末尾按了手印的。 “又是啥?吳有德又簽下什么了?”眾人不由得都替阿媛捏了把汗。 阿媛展開那字據(jù),石寡婦立馬小心問道:“那殺千刀的又欠啥了?” 阿媛嘆了口氣,“嬸子,是三十兩的借據(jù)?!?/br> 石寡婦撫了額頭,那里似有冷汗浸出。 村人頓時炸開了鍋,三十兩! 這是許多貧戶數(shù)十年也未能積攢到的進(jìn)項。 阿媛向石寡婦耳邊道:“嬸子,便幫我取些錢來可好?”石寡婦意會,那是阿媛存在她那里的錢。 將宋明禮的錢還了以后,阿媛曾拿出五兩銀子給石寡婦,其余的仍放在顏青竹那里。本是想多拿些的,可想到數(shù)目大了,只怕石寡婦不會收,還會疑惑她怎會有那么多錢,便只拿出五兩。如今阿媛有些不好意思,那些錢,說好是孝敬石寡婦的,卻要拿出來了。 石寡婦自然替阿媛不值,仍舊苦著臉往屋里去了。 不過一會兒,便見她取了個包袱出來,阿媛接到手中。眾人聽到里面摩挲出金屬的聲音,猜想必是錢財。 “阿媛,那些可是你娘留給你的嫁妝?”楊興農(nóng)想起之前吳有德死時,在屋里發(fā)現(xiàn)的銀錢,當(dāng)時阿媛和顏青竹都說是吳有德挖出了柳巧娘留給阿媛的嫁妝。阿媛如今還能拿出些錢來,那自然只能是這個錢了。 阿媛自然知道,嫁妝這事兒子虛烏有,不過是當(dāng)時為了圓謊才編的由頭。當(dāng)下也不便言語,只得點了點頭。 圍觀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參與了吳有德后事的,自然也憶起這些錢來。當(dāng)時雖沒人會仔細(xì)點算這些東西,但想來也是有好幾兩的。 可惜了,真是可惜。若不是吳有德欠了債,阿媛有這么豐厚的嫁妝,誰不巴望著娶回家呢? 可是幾兩銀子也不夠還三十兩的債啊。 阿媛見那裝錢的包袱還是原來漲鼓鼓的樣子,知道石寡婦是半分錢都沒有花,也就不點算了,直接將包袱遞到張老三手中。 “張大叔,這是五貫錢,您點算點算?!?/br> 張老三掂了掂重量,道:“好。錢我先收著。只是,剩下的錢,姑娘也要給個期限還清吧?” 阿媛淡淡道:“便只有這五貫,沒有剩下的了?!?/br> 眾人一怔,阿媛還想賴了張老三的賬不成?她一個姑娘家,確實沒啥本事去賺錢,更何況連僅有的田地和嫁妝都賠去了。可張老三的賬,誰又賴得起呢?人家雖不是南安村的人,可畢竟是東溪村一霸。 張老三抬眼,仔細(xì)看了看一臉鎮(zhèn)定的阿媛,“姑娘是什么意思?” 阿媛將手中的借據(jù)反送到張老三手中,“朝廷律法有定,民間借貸需有保人,這張借據(jù)上只有我叔的名字,并無保人的簽字或手印?!?/br> 張老三道:“可吳有德簽下這字據(jù)時,有我東溪村的教書先生錢先生在場,借據(jù)也是錢先生代為書寫,錢先生便是保人。姑娘若以無保人為由想拖欠欠款,怕是到了官府也不是個正當(dāng)理由?!?/br> 阿媛一笑,道:“哦?張大叔是說,那位錢先生便是保人?” “沒錯!” 阿媛點頭笑道:“律法有令,欠債人或傷或死或逃,無力償還欠款的,由保人償還。張大叔是找錯人了,該去找那位錢先生才是!” 張老三詫異,怒道:“你這個丫頭胡言亂語什么?錢先生又不欠我錢,我找他做什么?你爹欠了我錢,他死了自然是你來還!”張老三雖是怒,心里卻不由自主覺得,這個丫頭講的,恐怕也不全是假的。 圍觀一眾中,卻突有人道:“阿媛講的,肯定不是騙人,人家在鎮(zhèn)上梅吟詩社待了那么多年,沒準(zhǔn)兒就是那些才女娘子講過這等律法。” 又一人道:“我有個親戚住在鎮(zhèn)上,前陣子還來給我借錢呢。我奇怪是怎么回事,鎮(zhèn)上人還給我一個鄉(xiāng)巴佬借錢?原來啊,他給一行商做保人借了鄰居幾十兩銀子。那行商原來是個騙子,騙了這錢就走了,三年都沒回過枕水鎮(zhèn)。他那鄰居便拿著借據(jù)找到了官府,官府見借據(jù)上有我親戚做保人,便判了他來還債。他是還不起了,這才低了頭管我借錢的?!?/br> “真的嗎?看來不能隨便做保人啊。”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張老三厲聲一呵斥,眾人又平息下來。 “阿媛姑娘,借據(jù)上并無錢先生的名字,說起來他也算不得是個正經(jīng)的保人,我看,這錢還是找你還合適些?!?/br> 阿媛道:“張大叔的意思,便是說這借據(jù)沒有保人,卻硬要我這個不是女兒的女兒來還債?那么,我便告訴張大叔,這債要不要還?要誰來還?還多少?無非那幾種可能而已。張大叔要不要聽我這個小女子來講講那些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