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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梳頭娘子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0

分卷閱讀40

    看出原是棗紅色的帳幔。阿愁不禁一陣疑惑??茨镒拥拇虬?,她原以為她應(yīng)該是個寡婦的,可寡婦不是應(yīng)該忌用紅色嗎?

    抑或者,莫娘子……是個風(fēng)流寡婦?!

    阿愁趕緊于心里沖著自己一陣搖頭。以莫娘子的作風(fēng),她寧愿相信莫娘子是窮得沒錢換掉這帳幔,也不相信她會沾上“風(fēng)流”二字。

    說到“窮”字,阿愁不禁有些懷疑,莫娘子于那炭盆里放的助燃泥狀物,不定就是那傳說中的干牛糞。雖然據(jù)說干牛糞燃燒起來無煙無味,可時間長了,阿愁依舊覺得眼睛有些被熏得難受。也難怪這會兒南邊和西邊的窗戶都被莫娘子開了一道縫隙。

    她坐在腳榻上胡思亂想時,莫娘子已經(jīng)于屏風(fēng)外收拾了澡盆,又探頭進(jìn)來,再次命令著她“不許亂動”后,便提著那大銅壺又出去了。

    屋里再次只剩下阿愁一個。于是,無聊中的她不免又是一陣東張西望。

    因窗下傳來有人問候莫娘子的聲音,阿愁便從腳榻上站起身來,借著梳妝臺前的圓凳子,撐著那梳妝臺往西窗外看去。

    西窗下,是一條小巷。她探頭往窗下張望時,恰正看到莫娘子的背影于兩條巷口的交匯處一閃而過。

    窗外,那一巷之隔處是別戶人家的院墻。院墻恰正好齊著西窗的窗口一般高,于是莫娘子便于窗外綁了兩根竹竿。這會兒,其中的一根竹竿上正空著,另一條竹竿上則掛著莫娘子從阿愁身上脫下來的那件慈幼院的“臨別贈禮”。

    阿愁原以為,她那多少有些潔癖的“養(yǎng)母”,大概是寧愿把這身衣裳跟她那沒了后跟的鞋一樣全都給扔出去,也不會留下來的??娠@然家里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不允許莫娘子這般大方,所以她只說那棉襖里的棉花洗洗還能用,到底把棉襖留了下來,卻是沒肯收在家里,而是直接掛到了窗外。

    雖說在秋陽幼年時,她的生活也算不得多富裕,可她也從來沒真正的窮困過,至少她從來沒有為“吃穿”二字犯過愁。便是穿過有補(bǔ)丁的衣服,那也是因為她奶奶要懲罰她的“不愛惜”才導(dǎo)致的。而現(xiàn)如今落到這樣一個陌生且落后的年代里,阿愁深深覺得,她的前途堪憂。

    從梳妝臺上下來時,阿愁的手不小心勾到梳妝臺正中一塊蓋著什么東西的深紫色綢布上。綢布落下,阿愁才知道,原來那是一面橢圓形的銅鏡。

    便是初來乍到,阿愁也知道,銅鏡這玩意于市面上可不便宜。廟后街上的店鋪里,只孩童掌心大小的一塊銅鏡都要賣上五十文錢——夠買大半個她的了——偏莫娘子的這面銅鏡,最窄處竟就足有近半尺寬。

    那塊被太陽曬得有些變了色的絲綢鏡袱落下后,露出里面黃燦燦的鏡面。阿愁原以為,這個世界上的鏡子肯定不可能有后世鏡子那種纖毫畢現(xiàn)的效果,可當(dāng)她頭一次照著這古代的銅鏡時,她才發(fā)現(xiàn),她遠(yuǎn)遠(yuǎn)低估了古人。這銅鏡,雖然沒辦法如后世的鏡子那般如實還原出物體真實的顏色來,卻依舊可以把人照得清晰可辨。

    她看著鏡子眨了眨眼,于是,鏡子里的一個大頭娃娃也沖她眨了眨眼。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阿愁不可謂不失望。雖然作為秋陽時,她也算不得是個什么大美人兒,可好歹是雙眼皮大眼睛,可這小阿愁則生著一雙典型的蒙古眼,眼形細(xì)長,眼瞼微腫,看上去就像是沒睡醒一般。

    好在除了這雙眼之外,其他部位倒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阿愁不由沖著鏡子里的自己嘆了口氣,將那鏡袱蓋了回去。

    在梳妝臺的右側(cè)桌角上,放置著一個約二十公分寬,三十公分高的黑漆小木盒。這木盒的漆色上得極好,油光锃亮,看著就如同鏡面一般,上面還以五彩螺鈿嵌飾著四季人物花卉。盒子的四只角上都包有細(xì)細(xì)的銅護(hù)角,頂層的三分之一處,似乎于背面裝了個銅鉸鏈,卻不知是個什么用途。盒子左右兩側(cè),各鑲著一片雕成祥云樣式的銅制底坐,上面安裝著一個纏有藤護(hù)手的銅把手。木盒的正面,兩片對開的柜門上,也嵌有一對同款式的銅鎖扣。此時那柜門正半開半合著,露出里面的五層抽屜來。

    雖然不知道這制作精美的木盒和那銅鏡相比,哪一個更值錢,可顯然,如此華麗的盒子和銅鏡,跟莫娘子這簡樸的居室環(huán)境十分的不相襯。

    阿愁盯著那盒子好奇看了一會兒,到底覺得不該未經(jīng)主人同意就翻看別人的東西,便按捺下好奇心,順著梳妝臺前的圓凳,重新回到腳榻上。

    她才剛把自己偷偷亂動的痕跡給消滅了,樓下便傳來鄰居們跟莫娘子打招呼的聲音。

    顯然那只大銅壺叫莫娘子提得頗為吃力。她關(guān)了門,放下銅壺后,便靠在門上一陣喘息。半晌,她才終于喘過氣來,然后走進(jìn)屏風(fēng)后面,于床上拿了一套衣衫。見阿愁抬頭看著她,她只說了句:“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會兒?!北愠鋈?zhǔn)備洗沐了。

    聽著屏風(fēng)后面莫娘子倒洗澡水的動靜,以及她坐進(jìn)澡盆時,那下意識里發(fā)出的舒服輕哼,阿愁不禁眨巴了一下眼。

    看得出來,這位莫娘子平常也不是個慣常做重活的人,甚至許平常都不怎么走遠(yuǎn)路??山駜核粌H跑了半個廣陵城,還提著那么碩大的一只銅壺來來回回打了兩趟的洗澡水……

    早在慈幼院里,阿愁就從小伙伴那里聽說了,于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來說,不管是養(yǎng)娘還是徒弟,那就是一個免費(fèi)的勞動力,所以阿愁也早已經(jīng)做好了將來會被人奴役的心理準(zhǔn)備。而自頭一次見到莫娘子起,阿愁便悄悄在心里給這位蓋了個“嚴(yán)厲”的印章,她覺得自己肯定難逃一個做牛做馬的下場,卻是再想不到,她這“養(yǎng)母”寧愿自己累個半死,竟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指使她做些什么……

    坊間響起午初的鐘點時,阿愁猛地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她竟險些睡著了。等她從腳榻上抬起頭,卻是又發(fā)現(xiàn),那真正睡著了的人,是仍泡在浴盆里的莫娘子。

    阿愁吃了一驚。聞著屋里隱約的煙火味,她險些以為莫娘子是一氧化碳中毒了。此時她也顧不得光著腳,裹著那被子就從屏風(fēng)后面跑了出去。

    虧得莫娘子那泡在浴盆里的裸肩正隨著呼吸輕輕聳動著,這才叫阿愁松了口氣。她又伸手試了試那洗澡水,見水溫還有些熱,便推著莫娘子的肩叫著她:“莫、娘……娘子……”頓了頓,她覺得自己作為養(yǎng)女,也許該叫她一聲“娘”,便推著莫娘子的肩又叫了一聲:“娘、娘……”

    好別扭……她可是打三歲以后,連“媽”都沒叫過一聲……

    蜷著腿靠在木盆邊沿處打著盹的莫娘子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