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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亂飛的雜物,她才知道什么叫作破落。 仁豐里的住戶雖然也算不得富足,可坊間的行人一個個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街面上的店鋪雖舊,卻也都布置得整整齊齊,看著就有一種向上的積極面貌。而這永福坊里的住戶則全然不關心他們居住的環(huán)境。阿愁跟著莫娘子一路過去時,好幾次險些叫路邊行人隨手拋棄的臟東西砸中面門。還有冷不丁從街邊店鋪里潑出來的污水,濺得阿愁那唯一的一雙鞋上立時出現(xiàn)幾朵臟污的泥點。 門里潑水的婦人卻是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竟挑著個眉梢,以挑釁的眼看著阿愁,似就怕阿愁不過來跟她吵架一般。 阿愁抖了抖腳上的水,抬著頭正要沖那婦人瞪眼時,莫娘子已經(jīng)回身拉了她的手,又沖她微一搖頭,只道了聲:“等干了刷一刷也就好了?!眳s是沒理那婦人挑釁的眼,拉著阿愁快速離了那店鋪。 看著莫娘子的背影,阿愁忍不住在心里拿“包子”一詞對著她師傅一陣腹誹,直到她親眼目睹到,前方有人遇到和她一樣的事。不同于她們師徒的忍讓,兩個婦人當即就對罵了起來。那精彩紛呈的罵詞,可不是慈幼院孩子們那個級別的。就在阿愁聽了個目瞪口呆之際,她還沒看明白怎么回事,對罵就于眨眼間升級為對撕對打了。 兩個婦人毫無顧忌地于泥水里滾爬撕打著,一旁的閑漢們也都紛紛圍攏過來吶喊助威。阿愁于心里默默對比了一下自己的戰(zhàn)斗力,立時覺得還是她師傅英明。于是,接下來的路上,便是再遇到類似的沖突,不用莫娘子來拉她,她自個兒就乖乖地做了“包子”。 好在往前走了不遠,便到了莫娘子的家。 看到莫娘子于一個店鋪門前站住時,阿愁原還以為她是想要去那黑乎乎的店里買點什么,直到聽著莫娘子沖著店門口站著跟人聊天的一個婦人叫了聲“阿娘”,阿愁才知道,這竟就是莫娘子的娘家了。 她抬頭往店鋪的店招上看了一眼,卻是這才發(fā)現(xiàn),這店門上竟沒個店招,只于角落里挑著個灰撲撲的布幌子?;献由蠈懼鴤€褪了色的“莫”字。幌子下方,還吊著一只刨木頭用的刨子。于是阿愁這才知道,原來莫娘子的父親莫老爹是個木匠,于這永福坊里開了個小小的木器作坊。 原正跟街坊閑聊著的莫老娘看到女兒回來,卻是一點兒也沒露出阿愁所以為的那種驚喜表情,倒是嫌棄地擰了一下眉。恰這時候,原正跟莫老娘聊著天的鄰居老太太也認出了莫娘子,那眼神里立時就放出八卦的光芒,作驚喜狀大聲吆喝道:“喲,這不是三娘嘛!”轉眼看到莫娘子胳膊上挎著的大包裹,便又大聲嚷嚷道:“這是給你爹娘送年禮來了?”又扭頭對莫老娘夸道:“還是你有福氣啊,生了個好閨女,三天兩頭想著回來看一看你們。哪像我那閨女,嫁了人后,就只知道往家里送禮,人竟是再沒回來過??烧媸?,我看著像是缺了吃喝的模樣嘛……” 老太太這話聽著像是在夸莫娘子,可連阿愁都聽出來了,她那話里暗藏著別樣的機鋒——這時代里,若娘家沒個大事,出了嫁的女子輕易是不會回娘家的。她這里明著抱怨女兒不回來看她,暗地里卻不無嘲諷著莫娘子沒個夫家的意思…… 果然,莫老娘的臉色頓時又黑了一層。她原想張口罵莫娘子的,可因那老太太正看著,她不想叫鄰居看了熱鬧,便挑著個眉梢沖莫娘子冷哼道:“來便來了,怎的不進門?還是真拿自個兒當客人看了,等人請你進去?” 莫娘子愣了愣,一低頭,進了黑乎乎的店堂。 阿愁見了,忙也跟了上去,卻不想叫莫老娘把她攔了下來,“這是誰家的小崽子?亂鉆什么呢!” 莫娘子趕緊回頭道:“這是我新收的徒弟?!?/br> “徒……” 莫老娘驚呼了半聲,扭頭看看抻著個脖子看著熱鬧的鄰居老太,卻是噎了噎,回頭對那老太太笑道:“三丫頭回來了,就不跟你聊了,我也回了。”然后她也跟在莫娘子的身后進了店堂。 這店里比店外的街道略低了一個臺階。進了店后,阿愁眨了一會兒的眼,才適應了店堂里的昏暗。然后她便看到,店堂里到處堆著些灰撲撲的木制件,原本就不大的窗戶,更是叫一摞制作粗糙的方凳給遮了個嚴嚴實實——阿愁一看就認了出來,莫娘子家里那兩張方凳,應該就是出自這里了。 她這里東張西望時,莫老娘則亮著兩眼湊到莫娘子的跟前,問著她道:“這丫頭誰家的?她家里給了多少拜師禮?正是巧了,前兒我看中個銅鐲子,正愁錢不夠呢,你先挪來給我使使?!?/br> 她話音未落,就聽得店堂后面有人接話道:“三娘收徒弟了?” 隨著話音,那隔在店堂和后堂中間的半截簾子被人挑了起來,從里面一前一后出來一對夫婦。男的連眼尾都不曾往阿愁身上掃過來,婦人倒是好奇地瞅了阿愁一眼。 只見男子皺著個眉頭道:“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家里說一聲兒?!我原還想著,等你嫁了人就再不用干這種于人前拋頭露面的事了,偏你竟收了個徒弟。那你嫁人后,竟還想當你的梳頭娘子不成?!若是不做了,這徒弟又該怎么辦?難道你還要把拜師禮退給她家里?” “退什么退?”莫老娘一聽那“退”字就炸了毛,推著莫娘子的胳膊道:“我可跟你說,這拜師禮不許退。便是你不做梳頭娘子了,她也是你徒弟。坊間不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只要她拜過你,那她就是你徒弟,哪怕你什么都教不了她,也是她自個兒活該,命不好,竟不長眼認了你這師父?!?/br> 莫娘子站在那里被她娘推了幾下后,那眼里不禁流露出一種叫阿愁看不懂的復雜之色。只是,她于家人面前一向沉默慣了,便只木著張臉,默默看著她娘和她兄弟。 她兄弟卻是一點兒也不在乎她這會兒是個什么想法,接著又道:“今兒你來得倒是正好,我原還想著叫二丫頭去叫你呢。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吳瘸子,你不是不中意嗎?我又給你尋摸了一家。那家剛死了老婆,因孩子小,家里不能沒個女人,所以人家倒也不嫌你是被休了的。因你曾服侍過貴人,人家還肯再多出一筆聘禮呢。我已經(jīng)跟人家講好了價,人家愿意出到……” “我不是被休的,”忽然,莫娘子冷聲道,“我是和離的?!?/br> 頓時,她兄弟不吱聲兒了。 莫娘子則又道:“而且,我早說了,我再不嫁人了?!?/br> 店堂里,那穿堂的冷風吹得門上的簾子一陣微微晃動。 略靜了一靜,莫四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