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棉襖，還有藍色加絨的長褲，腳下的皮靴暗啞無光，卻擦得干凈，整個人似乎在刻意避開光澤似的。

    “這……你大約也猜得到。”

    白薇薇直截了當道。

    高淑惠抱著書，肩膀聳了聳：“我都已經結婚了，哪有回娘家過年的道理，樹成的母親只是病了，不是死了，更何況，我要是回家過年，樹成怎么辦？”

    話音剛落，女人抬眸，看著這里大片大片的櫻花樹，它們是某總理引進xx幾千棵櫻花樹苗，親手種下的。

    此刻卻花葉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寒風中打顫。

    女人的聲音很清寒，談不上冰冷，可是卻偏偏透著濃郁的疏離。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白薇薇發(fā)覺眼前的女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1976年那個冬天。

    她眼中的堅定就像是一道鋒芒，在暴風雪里不屈的張揚。

    高淑惠變化好大。

    白薇薇心中暗嘆，她從前是不是回來得太少，走得太匆忙，以至于都沒有來得及打量。

    這個女人天翻地覆的變化……

    到底是經歷了什么？

    熊樹成嗎？

    難道是熊樹成改變了她？

    可是她不是喜歡顧建設么？

    后來某天還聽陸少梅碎嘴過一個男人。

    她到底喜歡過多少人，還不曉得，怕不是被熊樹成改造成這樣的。

    “你可以帶著樹成回來過年，一大家子人多熱鬧?！?/br>
    白薇薇面色平靜，她可沒有忘記高峰儀交代的事情。

    男人在家里跟她前前后后講了半天，叫她來試探高淑惠的變化。

    最好是能夠說服她回家過年……

    “不必了，我跟樹成還有他母親過年挺好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這句話媽肯定沒有說過吧！”

    高淑惠還沒說完，白薇薇一把打斷她。

    可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這……這不重要?！?/br>
    高淑惠的臉色終于出現了一絲松動。

    ☆、第535章：順水摸魚

    高峰儀交代得復雜又簡單，他說，工作需要，試探試探高淑惠的反應。

    這下，都不必太如何試探，白薇薇已經看出來了，高淑惠這個人變化非常大。

    “淑惠……你心里有很多想法，關于你自己，但是對于你母親，你的想法，一定要對她公平才是，畢竟，她是你母親。”

    高淑惠的臉部肌rou再度抽搐了一下，她的臉色和緩下來，眼睛下面的皮膚甚至于有了紋路。

    那是熬夜留下來的痕跡，漸漸的，成了情緒的印記。

    在隱秘的心思里，成為一條清晰的脈絡，奔波游走……

    白薇薇有一瞬間的心軟，可是轉眼又硬下心腸，她冷然以對，“跟你斷絕關系的，是你哥哥，跟你有那么多仇怨的，是我……跟你母親有什么關系呢？她送你歡喜出嫁，盼著你幸福安康，從始至終，你母親沒有對不起你，甚至于，我沒有告訴你，她早就知道你懷孕了，當初，她逃走之后，她求我……”

    白薇薇聲色凄愴，“她從來不會求人的，她求我照顧你……”

    “別說了！你別再說了！”

    高淑惠拔高聲線，對著白薇薇聲嘶力竭。

    “你走，我不聽，你走！”

    “淑惠！”

    白薇薇趁機上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腕，“淑惠，你就當是可憐可憐她！你可憐可憐她！”

    “你走……”

    高淑惠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大冬天的，寒風呼嘯，好像一流出來就會變成冰坨子，可是m城的風從來都沒有那么寒冷，卻又是很寒冷。

    一點淡淡的別扭……這瘋狂別扭的城市！

    “只要你愿意陪她過年，我和峰儀可以回我母親那里去過年，我和峰儀帶著孩子回我母親那里去陪我母親！”

    白薇薇急中生智，冒出這句話來。

    高淑惠頓住手，她找不到理由可以來拒絕，

    原以為可以憎恨全世界……

    可是她找不出理由來憎恨母親呀！

    跟熊家的親事因為那一張大字報完全掰掉以后，她生無可戀……

    她走上了長江大橋。

    可是她沒有死，她活下來了。

    老天爺怎么好像要把她失去的一點一點還給她似的……

    她因為政策中止的學業(yè)，被一張國立m城大學的通知書取代了。

    她失去的工作，即將被更好的工作分配取代。

    就連失去的那門親事，居然也被從天而降的熊樹城給送回來了。

    ……

    那她還怎么自怨自艾，她還報復世界，怎么要強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的命現在怎么好像在變好？

    高淑惠腦袋里就像在爆炸似的！

    “陪陪她吧，她蒼老了很多，兩個孩子不在身邊，這種滋味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白薇薇的聲音好像也變成了一個魔咒，她的腦子里面就像是有兩個小人兒在打架，他們說著不同的話。

    “我不逼你，不過，我今年會跟峰儀回我家過年，就讓媽在家里等你，你要是不回來……”

    白薇薇頓了頓，她沒有說下去，“打擾了，你好好學習，我先回去了”

    這都已經二十八了，高淑惠還呆在學校里，可想而知，家庭觀念多淡薄。

    **

    大年三十，文秀燉了雞湯在爐子上，伸出頭在窗外張忘了一番，依舊沒有看見半點人影。

    下午六點，高淑惠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一塊舊表。

    一樓，高家的門被敲開。

    “淑惠……”

    文秀眼睛里盈滿了淚水。

    高淑惠低聲應道，“媽，我回來了。”

    “唉，回來就好?！?/br>
    文秀點點頭，將女兒拉進來。

    文秀剛進門，后面文秀將大門關上。

    白薇薇和高峰儀各抱一個孩子坐在桌前等著她。

    高淑惠霍地轉過身要走，文秀忙迎上來拉住她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媽……你……”

    她想說母親欺騙她。

    可是……

    “淑惠，我只是想你回來?！?/br>
    白薇薇低聲交代。

    一點兒也沒有對不起她的姿態(tài)。

    高淑惠冷然眨了眨眼，“你總是喜歡自作聰明，我一向領教過，當初剛嫁過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