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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人淡如菊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

分卷閱讀5

    纏著,你哪里看得見?”我笑。

    “比爾真是糊涂,做了實驗這么多年……是那條煤氣管出了毛病,后來召人來修,修理員說如果聽到異聲,馬上關掉就好了?!?/br>
    “那聲音很輕,總而言之,不關納梵先生的事?!蔽艺f。

    “你倒是好學生,比爾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如果你的眼睛有什么事——又是個女孩子,我們一輩子也不好過!”納梵太太道。

    “如果是一個壞的男學生,就讓他做瞎子好了。”我笑說。

    納梵太太很健談,很開朗,雖然看不到她的樣子,也可以猜到七八分,反正不會是個絕色的金發(fā)美女,納梵先生也不是個俊男,他們一定很相配。

    只是納梵先生的風采是不可多得的,她——?不得而知。

    這幾日來,為了我,他也很慌忙,恐怕那種翩然之態(tài)差點了。

    納梵太太沒走,一班同學就來了,吱吱喳喳地說了半天,有幾個知道我心急,把筆記留下來,他們說:“叫護士讀給你聽,就不必趕了,下次來給你換新的。”我感激不己。

    護士進來趕人,叫我服安眠藥,醫(yī)生說的,我每天至少要睡十二個小時。

    納梵太太一直沒走,她笑說:“你同學對你好得很啊。”

    “是,他們一直沒有把我當外國人?!?/br>
    “也許是你沒有把他們當外國人?!彼f。

    “或許是吧。”我笑笑,“我是不多心的,在外國如果要多心,樣樣可歸入種族歧視,被人無意踏一腳都可以想:他們踏我,因為我是中國人。那么不如回家算了?!?/br>
    納梵太太笑笑,“比爾說你很可愛,果然是哪?!?/br>
    我靜了一會兒,說:“幾時?納梵先生幾時說的?”

    “很久了,也許是去年,他說收了一個中國女學生,不出聲,極可愛的,話不多,有一句必定是‘是老師’?!彼χf。

    我臉紅了,分辯道:“老師說的自然是對的。我很尊重老師。他們備課備了十多年,在課室里的話怎么錯得了?”

    納梵太太說:“難怪比爾說,只要一半學生像你,教大學就好教了,可惜一大半學生聽課是為了找老師的碴?!?/br>
    我微笑,外國學生都這樣,沒完沒了地跟老師爭執(zhí),吵鬧,我是不做這種事的。如果嫌哪個老師不好,索性不去上他的課好了。

    然后我的頭就重了起來,昏昏欲睡,安眠藥發(fā)作了,我奇怪他們怎么叫我吃藥,大概是想我多睡一點。我不知道納梵太太是幾時走的。

    我醒來的時候覺得冷,窗門開著,有風,但不知是日是夜,玫瑰花很香。因為寒意甚重,我想是夜里。我摸索到召人鈴,剛想按,仿佛聽見有人翻閱白紙張的聲音。

    一定有人。

    “是誰?”我低聲問。

    沒有回答。

    “哪一個?你昨夜也在嗎?”我把聲音抬高一點。

    “你醒了!”護士笑說,“怎么把毯子踢在腳后?”

    “是嗎?麻煩你替我撿一撿?!蔽倚?。

    “睡得好嗎?”她問。

    “什么都不知道——請問什么時候?”

    “早上五點。”

    “哦。”

    “你怎么了?”她問,“不舒服?”

    “出了一身大汗,現(xiàn)在有點冷,肚子餓?!?/br>
    “你應該睡到早上七點的,現(xiàn)在吃了東西,早餐就吃不下了?!?/br>
    “那么我不吃好了?!蔽艺f。

    “乖得很?!?/br>
    我笑說:“每個人都把我當孩子,受不了,怎么一回事?”

    “你幾歲?”

    “二十歲!”

    “我的天!看上去像十二歲!”護士說。

    “又少了三年,昨天下午有一個太太來看我,還說我有十五歲,越來越往后縮了?!?/br>
    “你怎么了?”

    我有點頭昏,累得很,只好往床上跌,護士趨向前來,摸我的頭,不響,馬上走開了,我自己去摸摸,怪燙的,噫,不是感冒了吧?我很有點懊惱:怎么搞的?

    護士沒回來,另外一只手無聲無息地搭了上來,我驚叫:“誰?”

    “我?!?/br>
    “納梵先生!”我失聲道,“你怎么還在這里?”

    他不回答。

    護士回來了,把探熱針塞在我嘴里。

    我明白了,他根本沒有走,昨天是他,今天也是他,他根本沒有走,三日三夜他都在這里。

    這是何苦呢,我就算死了,他也不過是少了一個學生,這樣守著,叫我過意不去。前天晚上我還又哭又唱歌的,看樣子都叫他看見了,多么不好意思!而護士們也幫他瞞我。

    護士把探熱針拿回去,馬上叫醫(yī)生。值夜醫(yī)生來了,不響,把我翻來覆去檢查半晌,然后打了兩針。

    我只覺得頭重,而且冷。我問護士要毛毯,她替我蓋得緊緊的,叫我好好躺著。我本來想問什么事,后來就懶得問,反正人在醫(yī)院里,不會差。早餐送來了,我吃了很多。

    我不曉得跟納梵先生說什么才好,我不能趕走他。

    我問:“納梵先生,吃早餐嗎?”

    他笑,“也是護士送來的。我正在吃,你沒聽見?”

    我好氣又好笑,他真把我當孩子了。

    吃完之后,我照例漱口。(明天一定要讓護士準我刷牙,臟死了。)

    我問:“我睡覺,有沒有講夢話?”

    他有點尷尬,他答:“沒有,很乖?!?/br>
    “你一定很疲倦了,納梵先生。”我歉意地說道。

    “醫(yī)生說后天你可以拆紗布,不過還有兩天而已?!?/br>
    “真的?”我驚喜。

    “但是你不能出院,還要住幾天?!?/br>
    “只要拆了繃帶就好。”我笑。

    “可是怎么又發(fā)了燒?”他問。

    “不知道。”我說。

    才說不知道,我心頭一陣惡心,忍也忍不住,把剛才的早餐一股腦兒嘔了出來,護士連忙走進來收拾,我道歉,但是很支持不住,只好躺下來,這一躺就沒起來過,體溫越來越高,燒得有點糊涂。

    我只記得不停地嘔吐,吐完便昏昏地睡,沒有什么清醒的時候,手臂上吊著鹽水葡萄糖。我略為鎮(zhèn)靜的時候總是想:完了,這一下子是完了。倒并不怕,只覺得沒有意思,這樣糊里糊涂的一場病,就做完了一世人,父母知曉,不知道傷心得怎樣,趕來的時候,我早躺在冰箱多日了。

    我只覺得辛苦,昏昏迷迷地過了不知道多少日子,但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