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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往醫(yī)院,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是我氣的,他是我氣的。 我把車子鏟上草地停好,奔進(jìn)急救室,我抓住一名護(hù)士,喘著氣?!癎!心臟病人。” 他們仿佛在等我,馬上把我?guī)У讲》俊?/br> 勖存姿躺在白色的床上。 我走過去,我問醫(yī)生?!八懒耍克懒??” “沒有?!贬t(yī)生們的聲音永遠(yuǎn)如此鎮(zhèn)靜,“危險。你不能嘈吵,他要見你——你就是姜小姐?他暫時不能說話,你可以走過去坐在那張椅上,我們給你五分鐘。” 我緩緩走過去坐下。 勖存姿鼻子與嘴都插著細(xì)管,全通向一座座的儀器。 他的頭微微一側(cè),看到我,想說話,但沒有可能。 護(hù)士說:“他要拉你的手?!彼盐业氖址旁谒稚?。 忽然之間我再也忍不住我的眼淚,我開始飲泣,然后號淘大哭,醫(yī)生連忙把我拉出病房。 “吩咐過你,叫你噤聲?!?/br> 我跪在地上哭?!八麜绬幔麜绬??” 護(hù)士把我攔住?!八粫赖?,他已度過危險期,你鎮(zhèn)靜點(diǎn)好不好?” 另外一個醫(yī)生說:“著她回去,病人不能受任何刺激?!?/br> 宋家明!忽然我想到宋家明,我奔出醫(yī)院,開車往達(dá)爾文學(xué)院找丹尼斯阮,他應(yīng)當(dāng)知道宋家明在什么地方。 我衣冠不整地跑到人家男生宿舍去敲門,阮出來看見我,馬上說:“你來這里干什么?家明到你家去了。” “他得到了消息?”我氣急敗壞地問。 “他到你家去了,你看你這樣子,你已經(jīng)凍僵掉,讓我開車送你回家??臁!?/br> 我的嘴唇在顫抖,我點(diǎn)頭,我實(shí)在沒有能力再把車子開回去。 丹尼斯嘆口氣,他上了我的贊臣希利,一邊喃喃說:“明天校方就會查詢干嗎草地與水仙花全被鏟掉,如果你從左邊進(jìn)來,連玫瑰園也一起完蛋,那豈不是更好?” 我只是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 “你看你,手腳流血,臉上一團(tuán)糟?!?/br> 他開車也飛快,一下子回到家。 宋家明聽到引擎的聲音來開門,一把摟住我。 “靜下來。”他低聲命令我。 我只想抓住一些東西,將溺的人只要抓住一些東西。 “別怕,他不會死的。這次不會?!彼渭颐鳒厝岬卣f。 我們?nèi)诉M(jìn)屋子,阮關(guān)上大門。 辛普森太太遞上熱開水,宋家明喂我喝下去。 “上樓去換好衣裳,去。”宋命令我。 “不……” “上去,我陪你上去。”宋家明的語氣肯定堅(jiān)決。 我瞪著宋家明?!安弧?/br> “他的身體一向不好,這種情形已發(fā)生過一次,別懼怕。上樓去,讓辛普森太太替你搽洗傷口?!?/br> 我拉住宋的衣角,半晌我問:“為什么?為什么你對我這么好?” 他側(cè)轉(zhuǎn)頭去。 丹尼斯說:“我在這里等,有什么事叫我一聲。” 辛普森太太替我放好一大浴缸的熱水,把我泡下去。宋家明坐在我床上。 他說:“像殺豬。”他還是幽默,“古時殺豬就得用那么大缸熱水。要不就像生孩子。我總不明白為什么生孩子要煲熱水?!?/br> 我在淌淚。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但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淌下來。 辛普森太太替我擦干身子,敷藥。 我如木人一般,還只是流淚。我一生之中沒有任何事再令我更傷心如今次。 我覺得罪孽深重,對不起勖家的人。 穿好衣裳,自浴間走出來,辛普森太太替我穿衣服,束起頭發(fā)。 宋家明嘆口氣。他用很輕的聲音說:“真想不到。勖老先生愛上了你,而你也愛上了他。” “什么?”我問。 他嘆一口氣,不響。 “什么?”我再問。 宋家明說:“醫(yī)院也有通知我,但是醫(yī)生說他只想見你,我趕來接你,辛普森大大說你已經(jīng)走了?!?/br> “你有沒有看到他?”我問。 “他沒有說要見我。”宋家明答,“他只說他要見你?!?/br> “他沒事吧?”我問。 “我們明早再去看他?!彼未?,“不會有事的?!?/br> 我們下樓,與丹尼斯三個人坐在客廳,直到天亮。 天亮我們到醫(yī)院去,丹尼斯回宿舍。家明坐在門口,只有我一人進(jìn)病房。 勖存姿身上的管子已經(jīng)減少很多,護(hù)士嚴(yán)重警告我:“你別驚動他?!?/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 我蹲在他身邊,維持最接近的距離,握住他的手。 他張開眼睛,看到是我,微微點(diǎn)頭,又閉上眼睛,嘴巴動了一動,想說些什么,我把耳朵趨在他嘴邊。 “我老了。”他說。 我拼命地?fù)u頭,也不知道想否認(rèn)些什么,臉埋在他手中。 “你可以回去了,好好地睡覺,好好地念書?!?/br> 我說:“是。” “我出院來看你,你不必再來看我,沒去成巴黎……” 我點(diǎn)頭,又搖頭。 護(hù)士過來,輕聲對我說:“不要說太多話?!?/br> 我拉住勖存姿的手,吻一吻?!拔易吡??!蔽艺f。 他閉著眼睛點(diǎn)點(diǎn)頭。 我走出病房。 家明與我并排走出醫(yī)院?!八袥]有要見我?”他問。 我搖頭,輕飄飄地跟在他身后走。 “有沒有要見聰慧聰?。俊奔颐饔謫?。 “沒有?!蔽艺f。 “醫(yī)生說他很快會出院?!奔颐髡f。 “我不知道他有心臟病?!蔽艺f。 家明停了停,然后說:“請恕我無禮,姜小姐,其實(shí)關(guān)于勖存姿,你什么也不知道?!?/br> “是的,你說得對?!?/br> “他很有錢?!彼渭颐鏖_始說,“你知道的,是不是?其余的我們也不懂得太多?!?/br> 我聽著。 “他的生意在蘇黎世,常去比利時,我懷疑他做鉆石,但他也做黃金,有造船也有銀號。他跟全世界的名人都熟,很有勢力。他最漂亮的公寓在巴黎??舜蟮馈∶杉{哥的嘉麗斯王妃隔鄰?!?/br> 我慢慢地走著,家明一直不離不即陪我。 “我只知道他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聰恕始終是他的心事。聰恕太不爭氣,問題是他根本不用爭氣。”家明說下去,“勖存姿起碼大半年住在蘇黎世,他到英國來不外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