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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如果當(dāng)年我嫁了個(gè)小職員,縱使他只賺那么三五千,四年下來,或者也有點(diǎn)真感情。帶孩子辛苦,生命再缺乏意義,在喧鬧繁忙中,也就過了。說不定今日孩子親著我的臉說“mama生辰快樂”,丈夫給我買件廉價(jià)的時(shí)裝當(dāng)禮物……我是不是后悔了? 我照常吃了飯,站在露臺(tái)上看風(fēng)景,維多利亞港永遠(yuǎn)這么美麗。幾乎擁有每一樣?xùn)|西的勖存姿卻不肯走出一間三百呎的房間。 “但是我不能控制生命。”勖存姿在我身后說道。 “勖先生。”我詫異,他出來了。 他說:“你寂寞嗎?”他把手?jǐn)R在我肩膀上。 我把手按在他手上。“不?!?/br> “謝謝你!”勖存姿說。 “為什么每個(gè)人都謝我?”我笑問,“我做了什么好事?” “家明會(huì)來看我們?!彼f。 我一呆?!罢娴??”我驚喜,“他回來了?” “不,他只是來探訪我們?!彼f。 “呵?!蔽业拖骂^。 我又抬起頭打量勖存姿。他還是很壯健,但是一雙眼睛里有說不出的疲倦,臉上一絲生氣也看不到,我暗暗嘆口氣。 “今天是我生日?!蔽艺f。 “你要什么?”勖存姿問我,“我竟忘了,對不起?!?/br> 我苦笑。我要什么?股票、房子、珠寶? “我知道,”他撫摸我的頭發(fā),“你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愛,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錢,如果兩件都沒有,有健康也是好的?!?/br> “我不仍是有健康嗎?”我勉強(qiáng)地笑。 “喜歡什么去買什么?!彼f。 “我知道?!蔽椅罩氖?。 “休息吧。”勖存姿說,“我都倦了?!?/br> 但我不是他,我一天睡五六個(gè)鐘頭怎么說都足夠,平日要想盡辦法來打發(fā)時(shí)間。 我上街逛,帶著辛普森。逛遍各店,沒有一件想買的東西,空著手回家。我請了師傅在家教我裱畫,我知道勖存姿不想我離開他的屋子。裱畫是非常有趣味的工作,師傅是一個(gè)老年人,并不見得比勖存姿更老,但因?yàn)樗狈疱X名譽(yù)地位,所以格外顯老。 師傅問我還想學(xué)什么。 我想一想:“彈棉花。”我說。 他笑。 我想學(xué)刻圖章,但是我不懂書法。彈棉花在從前是非常美麗的一項(xiàng)工作,那種單調(diào)而韻味的音響,工人身上迷茫的汗,太陽照進(jìn)鋪面,一店一屋的灰塵,無可奈何的凄艷,多像做人,毫無意義,可有可無,早受淘汰,不被懷念,可是目前還得干下去,干下去。 勖存姿看著我說:“呵你這奇怪的孩子,把一張張白紙裱起來,為什么?” 我笑笑?!捌刑岜緹o樹,明鏡亦非臺(tái)。我們豈一定要裱乾隆御覽之寶?!?/br> 他笑得很茫然。勖存姿獨(dú)獨(dú)看不透這一關(guān),他確信錢可通神,倒是我,我已經(jīng)把錢銀看得水晶般透明,它能買什么,它不能買什么,我都知道。 我陪著他度過這段困難的時(shí)間,鎮(zhèn)靜得像一座山。但是當(dāng)家明來到的時(shí)候,我也至為震驚。我看著他良久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像懸在半空。 “家明——”我哽咽地。 “我是約瑟兄弟,”他和藹地說,“愿主與你同在,以馬內(nèi)利?!?/br> 他剃了平頂頭,穿黑色長袍,一雙粗糙的鞋子,精神很好,胖了許多許多,我簡直不認(rèn)得他,以往的清秀聰敏全部埋葬在今日的純樸中。 “家明,勖先生需要你?!蔽艺f。 “請勖先生向上帝懇求他所需要的,詩篇第二十二篇: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他說。 “家明——”我黯然。 “我的名字是約瑟?!奔颐髡f。 “信上帝的人能這么殘忍?”我忽然發(fā)怒,“耶穌本人難道不與麻瘋病人同行?你為什么置我們不理?” “你們有全能的上帝,”他的聲音仍然那么溫柔,“何必靠我呢?‘在天上我還有誰呢?在地上也沒有值得仰慕的’?!硕际钦f謊的’,姜小姐,你是個(gè)聰明人,你想想清楚?!?/br> “上帝?”我抓住他的袍角,“我怎么能相信我看不見的人?” “‘沒有看見就相信的人有福了。’姜小姐,我們的眼睛能看多深,看多遠(yuǎn)?你真的如此相信一雙眼睛,瞎子豈不相信光與電,日和月?” “家明——”我戰(zhàn)栗,眼淚紛紛落下。 “只有主懷中才能找到平安?!彼f,“姜姊妹,讓我為你按首禱告。” “家明——” “姜姊妹,我現(xiàn)在叫約瑟?!彼偃郎睾偷靥嵝盐?。 他輕輕按著我的頭,低頭閉上眼睛,低聲開始禱告:“我們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為圣,愿你的國降臨……” 我叫,“不,家明,我不要禱告,家明!” 他睜開眼睛,“姜姊妹——” 我淚流滿面,“家明,我是喜寶,我不是什么姜姊妹,在這世界上,我們需要你,我們不需要一本活圣經(jīng),你可以幫助我們,你為什么不明白?” “我不明白,”他平靜地說,“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我不明白上帝?”我站起來問他,“他可以為我做什么?你要我怎么求上帝?” “安靜,安靜?!彼咽职丛谖壹绨蛏?。 我瞪著他,苦惱地哭。 勖存姿的聲音從我身后轉(zhuǎn)來:“喜寶,讓他回去吧。” 我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勖存姿站我身后。我走到露臺(tái),低下頭。 “你回去吧,家明?!臂么孀苏f。 “謝謝你,勖先生。”宋家明必恭必敬地站起來,“我先走一步,日后再來。” 女傭替他開門,他離開我們的家。 “勖先生!”我欲哭無淚。 “隨他去,各人的選擇不一樣。”他說。 可是宋家明,那時(shí)候的宋家明。 勖存姿重新把自己鎖在書房里。 辛普森跟我說:“你出去散散心吧,去打馬球?!?/br> “我情愿打回力球?!蔽疑靷€(gè)懶腰。 “那么去澳門?!毙疗丈f。 “賭?”我想到那個(gè)金發(fā)女郎,她可以輸凈邦街的地產(chǎn)。我不能朝她那條路子走。 “不?!蔽艺f,“我要管住我自己。我一定要。” “你每日總要做點(diǎn)事,不能老是喝酒?!?/br> 我微笑,抬起頭,“你知道嗎,辛普森太太,我想我已經(jīng)完了。” “你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