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飛快地瞥了一眼孫笑的表情，耳根微微一紅，低下了頭去，“下官只是覺得這是下官本分之事，不值得陛下特別的夸贊。”

    “我倒是覺得挺難得的，陛下不?？淙?。”孫笑扶著案幾站起了身，“這冊子做得就不錯，替我節(jié)省了很多功夫，多謝?！?/br>
    “能替藍大人分憂，是下官的榮幸。”段澤涵終于笑了起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顯得有些直率傻氣，“大人還有什么吩咐，盡可以交給下官去辦，您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嗯，眼下倒還真有一件?！睂O笑點點頭。

    段澤涵繃緊神情，正色道，“大人請說?！?/br>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劉大人去哪里了？”

    “已是戌時一刻了。劉大人已經(jīng)先一步回府了，令下官轉(zhuǎn)告您一聲?！?/br>
    “這么遲了？”孫笑往外走了兩步，看了眼天色，嘆道，“我這一閉眼一睜眼地，倒是睡得有些久……你用過膳沒有？”

    孫笑雖然這么問，卻很清楚段澤涵一定是剛才緊趕慢趕地做出新名冊，肯定是沒時間吃飯的。

    “下官這就準備回家了?！倍螡珊笛鄞蛄繉O笑的側(cè)臉，見她轉(zhuǎn)回頭來，又趕緊低下頭去。

    “陛下至今沒讓人來召我，看來今晚也是事務(wù)纏身，”孫笑朝段澤涵揮了揮手，“既然如此，你陪我出去找個地方一同用餐吧?！?/br>
    段澤涵一愣。

    “怎么，不愿意？”孫笑看他一眼。

    “下官樂意之至！”段澤涵趕緊大聲回答，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顯得特別迫不及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官原本就是聽聞藍大人的事跡才想入仕的，沒想到還沒參加皇城的科考，先帝逝世，您就成了帝師，沒幾日便不再上朝，下官也難見您一面?！?/br>
    孫笑好笑地敲了敲窗杦，“我有什么能流傳的事跡？不過是個隨波逐流的普通人罷了。”

    段澤涵皺眉，極不贊同，“不說先帝時代，只說一月前您不動聲色地鏟除厲王一黨，手段之凌厲和鋒銳豈是常人能比，下官愚鈍，聽說傳聞之時才知道您只用了短短八天就將其多年盤踞勢力連根拔起，果然不愧是先帝親口稱贊過的國之重器！只是實實在在地見到您時，下官才發(fā)覺您的長相和手腕根本……咳咳，下官失言了。”

    “我的長相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能讓你們一個個口耳相傳？”孫笑也知道他的未竟之言是什么，擺擺手，“你也不必可勁拍馬屁了，此間還剩下什么人？一同出去用膳吧，剩下的事情明日再做?！?/br>
    “只剩大人和下官二人了?！倍螡珊鐚嵪喔?。

    “是嗎？”孫笑回身抄起桌上卷宗，朝他微微頷首，“那便你我二人一道去吧?！?/br>
    段澤涵滿心歡喜地應(yīng)了聲是，跟著孫笑往外才走兩步，就聽見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拐過一個拐角，就到了兩人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人頭上兩根沖天亂晃的翎子，不是帝王身邊的大太監(jiān)，還有誰？

    “藍大人，奴才可找著您了！”這位大太監(jiān)身形十分矯健，飛快地跑到了孫笑面前，愁眉苦臉道，“陛下忘了您今兒出宮，找了您半天，大發(fā)雷霆，到這會兒還沒用膳呢。您說您就是事務(wù)纏身，也往宮里給遞個消息不是？”

    “陛下他還沒用膳？”孫笑的眉立刻皺了起來，“堂堂九五之尊，怎可拿自己的身體當作兒戲！”

    “請藍大人趕緊和奴才一道回宮吧?！贝筇O(jiān)趕緊添油加醋，“陛下可是親口說了，他不見到您，就不肯動筷子！”

    孫笑抬頭望望天色，回頭又看了段澤涵一眼，“段大人……”

    “宮中事務(wù)要緊，藍大人不必在意下官?！倍螡珊ㄇ檫_理地一禮，“您請?！?/br>
    “欠了你一頓飯，以后一定還你的?！睂O笑嘆口氣，和他抱歉地點點頭，就跟著火燒眉毛的大太監(jiān)走了。

    段澤涵立在背后默不作聲地盯著這一行人遠去，長出了一口氣，仍覺得胸口郁結(jié)不已。果然，那位大人心中最重要的，一是國家社稷，二就是那位兇名在外的帝王了……

    兇名在外的雷霆鈞根本沒在關(guān)注自己的名聲。他借題發(fā)揮地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冷著臉坐在滿桌珍饈面前，遲遲不肯動筷，沉聲問道，“老師人呢？”

    “已經(jīng)進了宮，讓人傳了信兒回來說請陛下先用膳，一兩刻鐘就到。”一旁的女官立刻接話。

    雷霆鈞面色稍霽，但仍皺著眉道，“這些都冷了，撤下去熱一遍再端上來，老師身子弱，吃不得冷食?！?/br>
    “是。”女官趕緊讓人去辦了，又自己出去派人催了一趟大太監(jiān)，才屏氣凝神地回到殿內(nèi)，連一個多余的眼神也不敢往雷霆鈞身上放。

    誰不知道這位帝王脾氣古怪，陰晴不定，一點不悅就要人頭落地的？他登基幾個月來，唯一沒處罰斥責的人恐怕也就是帝師藍大人了，別說斥責，連句重話也未曾說過，這大概就是寵臣的優(yōu)待吧？

    女官提心吊膽的等待中，孫笑終于姍姍來遲，她腳步匆忙地掀簾進殿，一見眼前場景就蹙起了眉，“陛下，臣不是讓人傳了信回來說請您先動箸嗎？”

    換作其他人用這語氣，女官肯定嚇得瑟瑟發(fā)抖，但既然這人是帝師，她偏生淡定得很。

    第65章

    “老師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也不知會一聲, 孤?lián)牡煤?。”被斥責了的雷霆鈞一揚劍眉, “現(xiàn)在倒好，成了孤的錯？”

    孫笑嘆了口氣, 疾步上前，“陛下的身體可不只是陛下一個人的，而是這天下的。便是再有什么大事也不能耽誤了用膳，更何況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孤為了救老師都能豁出命去，老師突然失蹤對孤來說可不是小事。”雷霆鈞起身迎了幾步, 毫不避嫌地牽住孫笑將她帶到桌邊, “而且您看，孤都餓了這么久，老師還好一通教訓, 豈不是讓孤餓得更厲害了嗎？”

    孫笑的手被雷霆鈞攥得死死的，根本掙脫不開，聽他這一番狡辯, 頓時語塞。

    目的得逞的雷霆鈞輕笑，“這是老師喜歡的龍井蝦仁，用了杭州前幾日剛送來的新茶，老師嘗嘗。”

    “……謝陛下?！?/br>
    見到孫笑一臉言尤未盡卻不得不在他的注目中吞下蝦仁，雷霆鈞的心情值終于翻回了零度以上。他笑著給孫笑又夾了幾筷子，才讓女官開始替他取食物, 邊不經(jīng)意似的問孫笑，“老師今天在宮外是忙選秀的事？”

    看看, 這一顆糖又一巴掌的技巧簡直爐火純青。先是一陣明顯不能歸于君臣互動的關(guān)切和親密，你還沒從這甜味兒里面回過神來，他又一棍子打你頭上，提醒你你最不想回想起來的那件事，糖頓時就成了一嘴的玻璃渣。

    孫笑咀嚼的動作頓了頓，將口中食物咽下，才開口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