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段應(yīng)欽笑笑沒有說話，心里的震撼不形于色，他沒想到一個身居后宮的姑娘家家能說出這么透徹的話來，冤有頭債有主，這么淺顯的道理，很多人都不明白，就連他的家人也會怕他一身血腥，他的名號能治小兒夜啼，甚至民間還編了一首童謠坐實他的兇惡。

    這些人都忘了，沒有他的兇神惡煞，哪有他們的太平日子好過？

    不過，她的想法的確比較與眾不同，稍早前不還說他臉上那道被其他女人視為陰森可怖的刀疤，其實是功德，是英勇。

    “你相信有鬼？”

    晏卿當(dāng)真點頭，“我只是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罷了，相信只要是好人，總會有重來一次的機(jī)會的?！?/br>
    潛藏在暗處的人離去，段應(yīng)欽才收起一直保持著的驚覺，幽邃黢黑的眼睛掃向她，“這番話你是忽然有感而發(fā)，還是想通過我說給想知道的人聽？”

    晏卿側(cè)著腦袋望著他，只是沖他輕眨了下眼，隨后勾唇一笑。

    段應(yīng)欽挑起了眉。

    ***

    第一日狩獵，景轅帝收獲頗豐，三十六只兔子，一只鹿，一只虎。

    兔子和鹿分給眾官員與侍衛(wèi)，虎則被剝了皮，將虎皮送給了柳昭儀。之前戚皇后還在時，處處壓制著柳婉容一頭，如今戚皇后病逝，柳婉容即使位份不高，在后宮只要有皇帝的寵愛，就夠一家獨大的了。四妃雖對此頗有微詞，但也不是誰都敢當(dāng)面與皇帝對著干的。

    晚上的慶功宴皇帝喝了不少酒，他一手撐在手枕之上，雙目輕闔，周身彌散著清冽的酒氣。

    晏卿在他身后，微微沁涼的手指按壓在他頭部的xue位。

    “你幾歲進(jìn)宮？”景轅帝沒有睜開眼，像是想要與她聊幾句打磨時間。

    “回皇上，奴婢七歲進(jìn)宮，已經(jīng)十年了?！背伺柚刑炕馃枧镜捻懧曂猓瑤?nèi)晏卿的聲線格外低柔。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回皇上，奴婢想出宮。”

    景轅帝眼皮動了動，他自然是不信她的話，既然有人派她來，甚至如此用心的模仿戚皇后的一舉一動，自然不會白忙活一陣然后出宮去，他們要的恐怕會比他猜測的還要多。

    “還沒有人在宮里做到這個位子后，想要出宮過平民百姓的生活的。”皇帝輕蔑的笑了聲。

    “奴婢就想啊。就宮里的繁華不過是過眼云煙，奴婢大膽說一句，在這里，身處高位卻忽然跌入泥地的例子比比皆是，即便一生前途順?biāo)?，但那人就真的快樂嗎？奴婢只說一個詞，這宮里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br>
    景轅帝睜開眼睛，側(cè)眸望過來，“哦？哪個詞？”

    “隨心所欲?！标糖湟蛔忠活D道。

    景轅帝在口中默念這四個字幾遍，須臾，低笑著搖了搖頭，這四個字，就連他都做不到。

    “你倒是個有點見解的，會寫字嗎？”

    晏卿點頭。

    “那邊有紙墨，隨便寫點什么給朕解悶?！本稗@帝換了個姿勢，形狀慵懶。

    他有心試探，晏卿自然不會讓他失望，一氣呵成寫了首詩呈給他，果然見景轅帝瞳孔微微加深了些許。

    這一手風(fēng)姿卓越的瘦金體，可不是誰人都能寫的出來的。

    戚皇后對習(xí)字并不熱衷，但一手瘦金體就連當(dāng)朝的文學(xué)大家都無法企及。她的字運轉(zhuǎn)提頓間風(fēng)骨外露，自成一派瀟灑綽綽，個性極為強(qiáng)烈。

    “誰教你寫的這一手字？”景轅帝不動聲色的問道，不露痕跡捏緊了手中的宣紙。

    “回皇上，是奴婢的父親，他是鄉(xiāng)里的教書先生，最喜歡叫奴婢習(xí)字，不過其他的父親教的就比較少了，就連奴婢們幾個孩子的名字都取得比較隨意?！彼袷腔貞浧鸺依锏狞c點滴滴，嬌唇一勾，“奴婢排行老七，所以父親給奴婢取了名字，就叫七七?！?/br>
    七七。戚戚。

    同音不同字。

    景轅帝望著手里的那副字，想到前不久福清傳來的話——

    您相信這世間有鬼魂的存在嗎？我只是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罷了，相信只要是好人，總會有重來一次的機(jī)會的。

    您說，臣妾還這般年輕，老天會不會也像您一樣可憐臣妾，給臣妾一個重生的機(jī)會呢？

    燭火輝映間，景轅帝的臉色變幻莫測。

    ☆、第17章 棋子皇后的重生（四）

    男人打獵拼的是膽量和技藝，女人則是比誰善良誰更心軟。

    賢妃道，“呀，這小兔甚是可愛，殺了難免可惜，抱回宮里養(yǎng)著吧?！?/br>
    德妃道，“太血腥了，把獵物拿遠(yuǎn)點，本宮看不得這些?！?/br>
    晏卿忍住笑，卻見段應(yīng)欽已經(jīng)將眉頭皺的死死的，一副不太待見這些妃子的表情，而皇帝卻是沒什么表情。

    倒是一向不顯山露水的柳婉容，今日一出手就獵到了一只山雞，惹得龍心大悅，“沒想到朕的柳昭儀還是個高手，正好，跟朕去獵熊。諸位愛卿，今日誰率先獵到黑熊，朕重重有賞！”

    晏卿對賞賜沒有興趣，慢悠悠的跟在眾人后面，刻意降慢了速度，片刻，走在隊伍最末尾的戚如心行至晏卿的身側(cè)。

    “娘娘的騎術(shù)很精湛，是同宰相大人學(xué)的嗎？”晏卿溫和的笑望著戚如心。

    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就連妃嬪見了也會禮讓三分，戚如心雖身為貴姬，但并沒有皇帝的寵愛，所以處事為人都極為客氣低調(diào)。

    “是我小時候經(jīng)常和meimei偷偷騎馬出去玩，才練成的。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常常追不上meimei，每次等我追上她，她都已經(jīng)玩過一圈回來了?！逼萑缧男πΓZ氣頗為無奈。

    晏卿知道戚如心口中的meimei是誰，便沒再繼續(xù)下去，而是幽幽道，“前方林子深處，會有很多猛獸出沒，娘娘最好還是跟緊了侍衛(wèi)比較好。”

    戚如心訝異的看向晏卿，似乎是不懂她為什么會獨獨來和她說這些，聽晏卿的口氣，像是待會兒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但沒感覺到晏卿有惡意，戚如心聰明的壓低聲音，頷首道，“謝姑姑提點，如心會小心的?！?/br>
    晏卿仿佛沒看到戚如心打量的眼神，目視前方，雙腿一夾馬腹，提高了些速度。

    戚如心在背后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秀眉擰起，為何她會覺得這位姑姑騎馬的身姿，和一個人很像？

    是她多想了吧。

    晏卿加速了幾米，在段應(yīng)欽身旁便使巧勁兒拉了拉韁繩，和他一同行在皇帝的后方。

    段應(yīng)欽今日依舊是金甲覆身，只不過將珠冠換成了一根簡單的翡翠玉簪將墨發(fā)束起，深紅色的戰(zhàn)袍在同樣的位置以金線繡成幾條糾纏的大蟒，那長袍隨風(fēng)起舞時，帶起了一陣寒風(fēng)凜凜，襯得那背影與身姿愈發(fā)硬朗與強(qiáng)勢。

    “沒想到你和戚貴姬也有交情?！倍螒?yīng)欽一雙黑眸帶著半分閑散與半分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