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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這些年,竟然能由武轉(zhuǎn)文,還得了當(dāng)今士林的莫大好評,可算是文武全才了?!?/br> 程元珍低垂的頭紋絲不動,似乎完全沒聽到太上皇親兒子陰陽怪氣的評價—— ——大皇子為著早年的事, 幽禁在府多年,身子骨早毀了。近幾年,上頭的幾座大山的態(tài)度松緩了些,才開始活動一二。因身體原因,當(dāng)然更因為眾所周知的忌諱,大皇子是絕對不敢往軍務(wù)里瞄上哪怕一眼的,想過的好些,只能揀起打小最厭憎的書本,鬧了不知多少笑話,說什么文武全才,實在是有些惡毒了。 章和帝當(dāng)年放手讓兒子完全掌握朝政,明面兒上是承和帝天縱英才,處理起政務(wù)來十分老辣,而他自己則想著專心求長生,不耐俗事。實際上,卻是因為朝堂上世家與科舉士林間的矛盾日趨嚴(yán)峻,像年久的干柴,不定什么時候就燃起來,將身處其中的所有人焚燒成灰。 章和帝想著自己已經(jīng)退位為太上皇,何必冒險?勞心勞力為了兒女打拼,豈知他們早就長大,不需要他這個老父親的幫扶嘍! 對于章和帝的這個決定,承和帝自然心中惶惶,曲青青卻不置一詞,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前朝的暗潮洶涌,不知道她兒子的艱險處境。竟是以為圣公主生辰祈福的名義,和東宮太后一起,又出宮了,讓一眾暗自準(zhǔn)備了無數(shù)計謀來離間天家父子的人再一次無言以對——他們還熬命般的各種籌謀,怎樣阻斷這位最能影響兩位帝王的太后娘娘緩和那父子關(guān)系,她居然自己!出宮了! 盡管這么多年,這么多事,大家應(yīng)該早就習(xí)慣了曲青青的畫風(fēng),這一次,也是不得不服氣的…… 章和帝倒是松了口氣。畢竟他是真愛曲青青,要她幫著兒子,許多事就很難處理了,章和帝是知道自己狠不下心對曲青青的。 承和帝心中愕然,但是自小他這個母親就是這樣清高無塵的性格,做出這樣的事兒來,也并非情理之外。秉持著對母親天然的信任,承和帝親自求了曲青青,希望她在這樣關(guān)鍵的時刻,能夠留在宮中。 眾人只知道,面對幼子的殷殷期盼,西太后無動于衷。卻不知人家母子兩個密談許久,直接使得夏侯任三觀破碎,重新認(rèn)識了自己這個脾性“眾所周知”的母親。 自落地就被父親捧在手心,甚至被章和帝獨自撫養(yǎng)了三年的夏侯任,在此刻,卻無比感激母親的這種面目全非——至少,同樣是判若兩人,章和帝翻臉無情,給他的是童年水晶堡壘的灰飛煙滅;曲青青給的是,在這漫天灰塵的前路上,一抹篤定的指路火光。 兩位太后卻不管大家怎么想,徑自去了護(hù)國寺,置后宮前朝一片水深火熱于不顧。 說起世家與科舉士林間的矛盾,那可是由來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科舉制還未頒布的時候。那是世家最推崇懷念的時代,世家子生而高貴,不冠而官。那是天下庶民學(xué)子最痛苦的記憶,縱然才高八斗,也不過世家門前狗帳內(nèi)仆。這樣的背景下,說什么矛盾,就貽笑大方了。 后,有了品評與考察,再后來,有了科舉制,士林這個階層才開始出現(xiàn)。但是那個時候,所謂士林,官最高不過三品,不可封爵傳家,天然比世家子低上八分。有些風(fēng)骨的科舉出身的官員,也就是不去討好世家,不站隊而已,基本屬于被排擠孤立的隱形人。大多數(shù),還是心甘情愿做世家門閥的馬前卒,沖鋒陷陣,在每一次朝堂變動里或登高,或喪命。 這些庶民出身的官員,嫉恨著、不平著、討好著;那些眼高于頂?shù)氖兰易?,也并沒有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可是,隨著科舉每三年的定期舉行,更時不時有恩科加試,越來越多的科舉出身的官員立于朝堂之上?;鶖?shù)的增加,帶來的是經(jīng)天緯地之才的不斷涌現(xiàn),是士林清流自身認(rèn)同感和團(tuán)體意識的不斷加強,更是他們憑借著自己的才華與能力開始有底氣鄙視世家子的碌碌無為…… 于是,矛盾爆發(fā)了。 本來,長久以來的受壓迫,士林是習(xí)慣了退讓的,能保持一身,已是萬幸,不敢奢求太多。 偏偏,有前太子一事。 夏侯松亮明車馬,不拿他皇子身份說事兒,只憑著他獨孤一脈頂級世家的手段,鎮(zhèn)住了滿朝上下,實實在在是大大刺激了士林清流。 原來,他們自以為和世家平分秋色,互相牽制共同為皇帝效力——結(jié)果,人世家門閥根本沒把所謂士林當(dāng)一回事兒。甚至,人家都沒覺得他們奉若神明的皇帝真那么了不得! 這是信仰與尊嚴(yán)的戰(zhàn)爭。 也是新興利益群體和舊勢力不可避免的生死相斗。 這是大湯歷史上都稱得上濃墨重彩的一場戰(zhàn)爭。 還活著的皇子全部牽扯了進(jìn)來,不管是背著污名的大皇子、前太子,還是年齡尚幼,甚至身有殘疾……章和帝明著放權(quán)不管,暗地里卻派出了無數(shù)暗子監(jiān)視所有兒子,包括現(xiàn)在的皇帝,夏侯任?;蛘哒f,他最忌憚的,恰恰是這個以前最疼愛的兒子。 他可以為了這個兒子退位當(dāng)太上皇,卻不能容忍這個和以前一樣孝順貼心的兒子展現(xiàn)出他從來沒有完全領(lǐng)教過的,天縱奇才。他以為自己在扶著幼子走路,試探著松松手,卻發(fā)現(xiàn)兒子早就已經(jīng)健步如飛,比年邁的自己還要英姿勃發(fā)。 既然孩子長大了,當(dāng)然就不用疼愛了。 承和帝迎來了他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 他不是按著一般皇子養(yǎng)大的。 小小的時候,他有著世上最尊貴的父親和最美麗的母親,他們給他的不只有最好的生活條件,更重要的是,最平凡的愛。他雖生而知之,但從來沒有覺得父皇與父親這兩個詞語于他自己有什么不同。兄弟姐妹當(dāng)然沒有這個待遇,但是他知道父親疼愛自己,母親毫無所求。 就算是宮中大變,母親出宮,他的生活也并沒有任何波折。甚至說,那是仗著章和帝的愧疚,曲青青鞭長莫及,他最逍遙肆意的三年。為了偽裝,他著意忘了自己生而知之,像個普通嬌慣了的幼子,肆意地生活。 甚至哪怕暗潮用來,他的父親,一國帝王,竟然為了他的安全甘愿退位…… 夏侯任以為自己是特殊的,自己的父皇只是父親,只是比一般的父親更英明神武,更慈愛無私;自己的母妃也只是母親,只是比一般的母親更美貌無雙,更品行高潔。 然而,不是的。 原來父親真的是皇帝,即使面對的是自己這個兒子。 原來母親真的是皇妃,甚至手段高超到欺騙了所有人。 原來自己也是一個需要在至親面前汲汲營營的宮里人,和歷史上所有皇子一般無二。 夏侯任心中的痛苦并不因為他生而知之少一分。 他只是開智,并不是歷經(jīng)滄桑。他的頭腦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