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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燈陷入了沮喪之中,她也沒發(fā)現(xiàn)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的情緒不由自主地被傅七掌控,他喜則她喜,他憂她更憂。掐指算算,已是十月末,馬上就到他的生日了,這是方燈偷偷看到學(xué)校的學(xué)籍登記表記下的日子。她得想辦法讓他高興,哪怕逗他笑一笑也好。 方燈翻出自己僅有的零花錢,到島上的文具店買了最好看的一張卡片——這是少數(shù)她能夠買得起的東西,一切與衣食住行無關(guān)的東西都是她的奢侈品。她攢下點(diǎn)錢不容易,平日里家用歸她管,但除了吃飯、買酒,家里能剩下的錢少得可憐,還得躲過父親酒癮發(fā)作時滿屋瘋狂的翻找。 那張生日卡片一面印著不知名的花束,上面還撒了閃閃的金粉,花朵是黃色的,和擺在傅鏡殊窗前那盆“她的”美人蕉有點(diǎn)相似。她想,他會種那么多的花,一定也知道這卡片上的花束是什么品種。 為了力求完美,方燈在廢稿紙上演習(xí)了好幾回,才一筆一畫地在卡片另一邊寫上“傅七生日快樂”幾個字。她不是嘴笨的人,然而想了許久,似乎最想對他說的也只有這幾個字。她就是希望他快樂,僅此而已。最后,在署名的地方,她用笨拙生澀的線條畫了一盞燈。 如果他是鏡子,那她就是燈。這樣,她就可以照亮他,并且在他的折射里也看見光芒。 到了傅鏡殊生日的那天,方燈早早就做好了安排。她打算在渡口截住老郵差,托郵差把卡片送到傅家園,好給他一個驚喜。阿照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這個任務(wù)。 自從經(jīng)歷了那天的事之后,這個叫做阿照的鼻涕蟲就整天出現(xiàn)在方燈和傅鏡殊的左右。他大概是孤獨(dú)慣了,平日里圍繞著他的滿是漠視和白眼,所以稍微遇見對他好一些,又遠(yuǎn)比他有力量的人,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沒有放開的道理。 方燈鮮少給阿照好臉色,被纏得煩了就會毫不留情地?fù)p他,可在她和傅鏡殊兩人里,阿照面對她時反而比較自如。雖然傅鏡殊從不會在言語上對阿照刻薄,阿照還是有些怵他,更確切地說,是敬畏。他愿意用崇拜而向往的目光看著那個比他長幾歲卻住在島上傳說一般的傅家園里的少年,與這個人之間產(chǎn)生的任何牽連都是他黯淡生活中值得引以為傲的事。 正因為這樣,替方燈跑腿,又是給傅鏡殊送禮物,這在阿照看來是個絕對的美差。方燈起初有些猶豫,但是想到郵差上島的時間多半是放學(xué)后的黃昏時分,她若在渡口守候,難免就耽誤了做飯,餓了肚子的方學(xué)農(nóng)必定又讓她不得安寧——況且,她也期盼著親眼在閣樓上看到傅鏡殊收到禮物的那一幕。于是她再三叮囑,阿照欣然領(lǐng)命。 傍晚,方燈剛把飯燒熟,樓下就傳來阿照的口哨聲,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順利求得郵差接下這個委托,雖然橫豎也是順路,不過想必阿照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幫了不少忙。方燈探出頭給了阿照一個贊許的笑,阿照喜滋滋地跑開了。 接下來,方燈就一直豎著耳朵聆聽窗外的動靜。直到吃過晚飯她收拾好碗筷,巷子里才終于傳來郵差自行車的鈴聲,這對于方燈來說不啻于天籟。 “傅家園,有東西到嘍,下來領(lǐng)一下?!崩相]差扯著嘶啞的聲音喚著。 方燈立在小窗一側(cè),咬著嘴唇窺視樓下的動靜。傅鏡殊很快走出了傅家園,說不清是不是方燈的錯覺,她幾乎覺得他接過郵差遞過來的東西時,雙手是微微顫抖的。 傅鏡殊所在的位置,方燈只能看清他的側(cè)臉。她在加速的心跳中半是觀察半是猜度著他的表情。喜悅?納悶?狐疑……接下來卻更像是失望和憤怒。 郵差推著車走遠(yuǎn),傅鏡殊緩緩轉(zhuǎn)身,方燈看到他手中拆開了的卡片。他定定地看向方燈所在的小窗,方燈飛快地把頭縮了回去,可她心想這一定逃不過他的眼睛。心中默數(shù)了二十下,她再度小心翼翼地看往樓下,他還站在原地,手里的卡片不見了,腳邊卻多了個揉成一堆的紙團(tuán)子。 方燈心里亂糟糟的,雀躍和期待更是跌入了谷底。在逼仄的小閣樓里沒頭蒼蠅般轉(zhuǎn)了兩圈,她還是跑下了樓。 傅鏡殊看著她走過來,目光冷冽,不對,那里邊藏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怒火。 “你是怎么了?我就是想讓你高興!”方燈俯身去撿他腳邊的紙團(tuán),心疼地重新將它展開,“就算你是嫌棄我,這東西也沒礙著你什么呀,犯得著這樣嗎?” “你想讓我高興?還祝我生日快樂?你希望我高興快樂就不會開這種玩笑來耍我!”傅鏡殊竭力讓自己聲調(diào)如常,然而急促的呼吸讓他的掩飾顯得有些失敗。 方燈也明白了,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份包裹,他要的不是她可笑的祝福,這個所謂的生日“驚喜”反倒讓他空歡喜了一場,所以他生氣了。 她有些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是那么的不合時宜,難怪他覺得她蠢。然而后悔并不能減輕她心中的難過。 方燈不服氣地朝傅鏡殊喊道:“你的包裹就那么重要嗎?” “當(dāng)然?!备电R殊聲音很輕,卻言簡意賅,沒有分毫猶豫。 “那么重要又怎么樣?活該你等不來!”方燈嘴上強(qiáng)勢,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傅鏡殊臉色一白,沒有說話,一旁卻傳來他們都不想聽見的一個聲音。 傅至?xí)r嘴里含著冰棍站在老杜雜貨店門口,聲音含糊,但卻足以讓不遠(yuǎn)處的兩人都聽得清楚。 “嘖嘖嘖,有好戲看了,一窩的老鼠也會打架!”他挑釁地看向方燈,“你求我啊,說不定我會告訴你我的好七叔在等什么?” “滾!”方燈的怒氣正愁無處宣泄,順勢將手里的卡片又揉成一團(tuán),朝傅至?xí)r擲去。卡片輕飄飄的,還沒近身就已落地。 傅至?xí)r將冰棍從嘴里抽出,他的嘴角還掛著未散的淤青,昭示著不久前剛和方燈結(jié)下的新梁子。然而奇怪的是那天他被方燈和阿照揍了一頓之后,竟遲遲沒有發(fā)難,不管明的還是暗的都沒有。方燈自是沒有把他放在眼里,阿照的石頭揣在書包里好幾天,也沒有派上用場。方燈覺得,或許傅至?xí)r這種人就是欠收拾,就像王八一樣,喜歡張口咬人,你給它迎頭痛擊,壓下它的氣焰,它就會把腦袋縮回王八殼里去。 “你叫滾我就滾?有本事再來打我啊,別玩陰的,看誰吃虧??茨憧薜媚歉毙軜?,我還怕打臟了我的手。”傅至?xí)r滿臉不屑,斜瞥了傅鏡殊一眼,又對方燈說道,“你以為你是誰?一張破卡片能和大馬寄回來的包裹比?有些爹不疼媽不愛的人就靠著一年一度的那點(diǎn)念想過日子了,好讓人以為他不是個野種,還有人記掛著。我的好七叔,他不知道,大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