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考慮著影響，對于跟我的關(guān)系，之前一直是猶豫不定的……直到那天晚上，什么都改變了?！彪普f話時嘴角的笑意柔和而溫暖，向遠當然知道滕云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那個親密無間的同性伴侶。

    滕云接著說，“后來很久以后，我們談起那個夜晚，我說，我明明記得當時天上是下弦月，星星若隱若現(xiàn)的，可是他非?？隙ǎ翘旄緵]有月亮，海上下著小雨。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我和他之間到底誰的記憶是真實的，也許是我當時太過幸福，就連陰雨天也自動記作是明月清風，也可能是他那天心里有事，連帶記憶也是濕的。當然，最有可能的是月亮是真的，雨也是真的，不過是天氣變化了。我們的記憶就是這樣，總是選擇記住自己想記住的，什么是事實，反而被拋在腦后?！?/br>
    向遠聽著滕云帶笑的回憶，不由說道，“其實我反而應(yīng)該羨慕你?！?/br>
    滕云的愛情才是最純粹的，無關(guān)名利，無關(guān)地位，甚至也無關(guān)結(jié)局。

    她想，不知道在葉騫澤的記憶里，那些有向遠同行的片斷，是否也有一樣的月光。假如他們都堅守著自己的記憶，會不會到了最后才發(fā)覺，其實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象？那樣的話，倒還不如忘了?？伤挠洃浺恢倍继?。

    第五十八章 開張

    籌備了近兩年之久的溫泉度假山莊終于在初秋的一天開張試業(yè)，由于事前的功夫已經(jīng)做足，當日一切事情都按照計劃按部就班的進行，用向遠的話說，這個耗費了江源無數(shù)人力財力的嘗試是否能夠唱響，看的就是這第一出戲上得夠不夠漂亮，假如臺上的兩分鐘出了差錯，那背后十年功都是浪費時間，之前她已經(jīng)讓滕云把所有的工作安排細分到每個責任人，大到關(guān)鍵人物的陪同，小到一盆花的擺放，事無巨細，件件有人負責，這一天平穩(wěn)度過，大家都有獎勵，誰有了疏忽，嚴懲不貸，假如真出現(xiàn)了問題，也可以往源頭追溯。忙而不亂，緊張有序方才是她的預(yù)期。

    直至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江源的溫泉度假山莊開張時的盛況都為業(yè)內(nèi)人士所津津樂道。且不去說那重金造就的場面是怎樣繁華似錦，往來賓客是如何冠蓋如云，單說剪彩時執(zhí)剪的人中站著本省的紀檢委書記和G市主管經(jīng)濟的副市長，這已足夠讓人玩味許久。受邀前來的記者長槍短炮不斷地變幻，賀喜的花籃如長龍一路蜿蜒擺開，每個角落的紅毯上都隨處可見盛裝的貴客，烈火烹油之勢映照得葉家前所未有的風光燦爛，向遠拋灑銀子時心中割rou一般地疼在此時得到了些許慰藉，沒有出哪有進，既然要玩，就玩票大的。

    親自送大領(lǐng)導(dǎo)離去時，向遠彎腰關(guān)上車門，笑著揮手看車開遠，然后她站在原地，朝著山莊的大門回望一眼，只見秋天顯得特別高的天空下，人頭攢動，歡聲喧天。

    她記得很清楚，過了大門，再穿過偏廳，往回廊右轉(zhuǎn)處的楹上題著古樸雋雅的幾個篆體小字——“舊時明月有無中”。當時滕云提出過要換個更應(yīng)景的，向遠跟他說，“算了，花那個錢干什么？這個就挺好。”可她很清楚，這樣的熱鬧之下，縱使真有舊時明月，“無”的時候也勝過“有”了。

    晚宴開始后，向遠和葉騫澤分別周旋在客人中招呼應(yīng)酬，這晚貴客來了不少，自家人卻缺席甚多。在醫(yī)院與死亡拉鋸了許久的葉太太兩個月前病逝了，按照葉秉林的囑意，后事辦得低調(diào)而簡單。葉秉林甚至沒讓兒女們慣例守靈，自己坐在亡妻的骨灰旁靜靜的陪了一晚上，然后親自將骨灰匣送到了六榕寺。

    由于只有葉靈才是葉太太的骨rou，病養(yǎng)中的她還是被父親接了回來，為母親戴孝。她的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神態(tài)看起來也很清醒，看到葉騫澤夫婦的時候，她竟然還對他們露出微笑。那天葉騫澤顯然因為待他有如親生的繼母亡故而情緒低落，也無心管事，向遠看著葉靈撫了撫母親的遺像，然后點了柱香，她沒有點香的經(jīng)驗，嗆出了眼淚也點不著。向遠走過去幫了一把。葉靈說了聲，“謝謝”

    “客氣什么，你看上去身體好了很多?！毕蜻h對葉靈說。

    葉靈隨手把香插在香爐內(nèi)，抿嘴笑了笑，“好了也沒用，到頭來還是會病，誰都有這一天，遲早罷了?！?/br>
    她指著的是葉太太遺像的方位，向遠雖知道她說得不錯，但心里仍然一陣怪異的感覺，不禁開始疑惑，她究竟是病好了，還是更嚴重了。

    始終站在一旁的葉秉林沒有責怪，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先去地是有福的?！?/br>
    那次喪禮之后，葉秉林的生活更加簡單，每日不是在療養(yǎng)院閉門謝客獨自看書，就是讓人送他到六榕寺聽僧侶講經(jīng)，棋也下得少了，公司的事更是全權(quán)交給了兒子媳婦，絕少再過問。用他手書在療養(yǎng)院床頭的一幅字里的意思來說，那就是“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guān)心?！本瓦B這日山莊剪彩，他也沒有出席，只交待向遠，“你們辦事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見到幾個老朋友，替我問候幾句就罷了。”

    葉靈雖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也只是在晚宴開始的時候露了一下面，沒過多久，葉騫澤怕她勞累之下情緒不穩(wěn)，又知她不喜人多的場面，就差人把她送了回去。葉昀雖說早在兄嫂的叮囑之下，答應(yīng)一定會來，但他們作為學員警，學校當天有安排，走不開也是無可奈何。

    向遠剛跟張?zhí)烊缓蚜艘魂嚕D(zhuǎn)身就迎面對上了葉秉文，他依舊是衣著考究，風度不減，手上挽著的年輕女孩面容似曾相識，聽張?zhí)烊徽f，那還是個拍過一兩次廣告的小明星。

    既然打了照面，向遠就笑臉相迎，“剛才我還跟騫澤說，怎么還不見二叔，原來是佳人在側(cè)，故意避開我們?！?/br>
    葉秉文笑了兩聲，“我怎么肯不來，這山莊還有我的股份呢。不錯啊，侄媳婦，再一次佩服我那老哥哥的眼光，有了你，還要葉家的男人干什么？哈哈！”

    他的笑語聲音不低，旁邊不少人都看了過來，向遠并沒有惱，視線掃過葉秉文的手腕，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的驚訝，“二叔什么時候也開始信佛了，難道是做過虧心事，害怕有報應(yīng)？”她在葉秉文臉色沉下來之前笑出聲來，“開個玩笑而已，二叔不會介意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手上這串檀木珠我看著有幾分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見過?！?/br>
    其實何止是見過，這串紫檀腕珠是葉太太生前的隨身之物，自從她重病入院之后，一直沒有從腕上褪下來，向遠聽葉騫澤說過，這串檀木珠是他父親葉秉林多年前送給葉太太的，曾經(jīng)在六榕寺請過高僧開光，戴在身上，可以逢兇化吉，治病消災(zāi)，一定能保它的主人度過劫難。結(jié)果珠子和信仰都沒能挽回葉太太的病勢，癌細胞擴散之后，葉太太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