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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的方向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聲音,這聲音同樣熟悉得可怕。 “二十年后,與君相會, 亂葬崗里,孤魂野鬼, 如花美眷,枯骨一堆, 你一堆,我一堆, 誰也分不出誰……” 向遠(yuǎn)原是凝神去聽,當(dāng)下不由得毛骨悚然。那女人還在呢喃,但遠(yuǎn)處的天邊隱隱傳來雷聲,一陣響過一陣,蓋過了那淺淺的低語。 是夢是夢,要醒來,快醒過來…… 向遠(yuǎn)默默地在心里念,她用自力地掐自己,可惜一點也不痛。驚雷聲漸漸伴隨著電光劃過天際,那女人在緩緩回頭。 多少次,向遠(yuǎn)都想把那女人的真面目看個究竟,她要戰(zhàn)勝這個熟悉的夢魘,就在不久前的幾分鐘,她步步逼近,不就是想掀開那女人的廬山真面目嗎??赡桥爽F(xiàn)在終于轉(zhuǎn)身,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不是那么渴望知道答案。 眼前容不得她選擇,那女人的臉終于完全面朝向遠(yuǎn),那一刻,一道炫亮無比的閃電在窗口炸開,照亮了那張臉,還有房間里死一樣的白。 向遠(yuǎn)如遭雷擊一般驚醒,彈坐起來,閃電的余光仍在,夜雨將至,落地窗卻是緊閉的,那里除了一盆蘭花,哪里有什么女人,向遠(yuǎn)松了口氣,心里慶幸著沒有吵醒葉騫澤,正待睡下,卻發(fā)現(xiàn)房間的大門半開著,那鬼魅一般的身影隱在那半邊黑暗里。 “誰?”就是向遠(yuǎn)膽大,還是禁不住一身冷汗,叫出聲來。 那個影子沒有出聲,定定地,直勾勾地看著床的方向。 葉騫澤終于被驚醒了,“向遠(yuǎn),什么事?”他抱著妻子,順手按亮了身邊的臺燈,看向門口時,還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涼氣。 那半開的門邊如幽靈一般的人不是一身白色睡衣的葉靈又能是誰?她如夢游一般神色恍惚,眼睛卻睜得很大。 “阿靈,你這是干什么?” 葉騫澤的手跟向遠(yuǎn)一樣,俱是冷汗。 葉靈終于開口了,“沒事,真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我就是睡不著,忽然想起有一句話忘了問你?!?/br> 她說話的對象顯然是葉騫澤。 “什么話?”葉騫澤也感到懷疑,也許葉靈的病情恢復(fù)得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也并不像表面那樣平靜無痕地過去了。 “我就想問,葉騫澤,你還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這句問話,就算是作為旁觀者的向遠(yuǎn)也聽到了不止一回,向遠(yuǎn)扭頭看了一眼葉騫澤,他依然如以往那樣選擇了沉默。 出于意料的是,葉靈沒有糾纏,她似乎早已經(jīng)料想到這個答案,提問只不過是出于習(xí)慣。她笑了笑,什么也不再說,反手帶上了門,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葉騫澤閉上眼睛,長舒口氣,仿佛他才是噩夢初醒的那個人。 “睡吧?!彼麚崃藫嵯蜻h(yuǎn)的手背。 兩人重新睡了回去,房間里恢復(fù)安靜,他們長久地聽著對方的呼吸,還有窗外急促的雨點聲,雖然沒有人說話,可他們知道對方都沒有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天就快亮了,向遠(yuǎn)的翻來覆去讓葉騫澤再一次的按亮了燈。 “怎么了,還忘不了剛才的事?她就是這樣,你別放在心上?!比~騫澤很少見到這樣不安的向遠(yuǎn),柔聲安慰。 向遠(yuǎn)搖頭,“不,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不顧葉騫澤的勸阻,翻身下床,開門赤足走過門外的走廊,葉靈的房間門果然是半掩著的。借著窗外的路燈,向遠(yuǎn)看到她半靠在窗前的凳子上。 “葉靈,我想跟你談?wù)労脝幔俊毕蜻h(yuǎn)不想嚇到她,先出聲打了個招呼,葉靈一動不動,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向遠(yuǎn)于是走近,離凳子上的人還有一步之遙,已經(jīng)察覺到足下踩著一灘黏濕的液體,她心里的不安感覺攀到了制高點,二話沒說退到門邊摸索著墻上的開關(guān)。 燈亮起來了,眼前的一幕讓向遠(yuǎn)終身難忘,幾欲窒息,血,一片的血泊……她先前腳下那一灘液體得來源,正是椅子旁那只垂落的手。 “葉靈……”向遠(yuǎn)緊緊閉上眼又再睜開,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她不顧腳踩著血泊,走至葉靈身邊,拍了拍葉靈的臉,那張臉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溫度,血卻還沿著緊緊握拳的左手淅淅瀝瀝地往下滴。 “不行,你不能死?!毕蜻h(yuǎn)喃喃自語。很多回,她都在心里暗暗地想,世界上為什么要有葉靈這個人的存在,更惡毒的時候,她甚至詛咒過這個陰魂不散的女孩早點從世界上消失,可是,不能是現(xiàn)在,不能是這種方式。 “騫澤,葉昀……” 她試圖喚醒沉睡的人,一邊跌跌撞撞地打電話,滿手的血沾染在電話的按鍵上,觸目驚心的紅。 120的線路始終占線,向遠(yuǎn)放棄了徒勞的反復(fù)重?fù)?,擱下電話,就看到魔怔了一般駐立在門畔的葉騫澤。 他注視著葉靈的眼神讓向遠(yuǎn)打了個寒顫。 她早該猜到的。 她以為她的幸福有可能重新開始,其實,那不過是終結(jié)前的狂歡。 七十一章 涼透 葉靈死了。 G市最好的醫(yī)院最好的外科醫(yī)生也沒能挽回她的命,事實上,當(dāng)120的急救人員終于趕到葉家,在查看葉靈的傷勢時,已經(jīng)默默搖頭。 人是在急救室被蓋上白布的,向遠(yuǎn)一身是血地站在那里,聽著醫(yī)生說:“向小姐,節(jié)哀順變吧。說起來,我接觸過很多死在手術(shù)臺上的病人,可是自殺的意愿這么堅決的,這還是頭一個。普通人選擇割腕,手上大多刀痕凌亂,而且不止一道,因為求生的本能,不管多絕望,第一刀下去總是猶豫的,而這位不幸剛剛亡故的葉小姐,左手手腕上只有一道刀痕,傷口深達(dá)15毫米左右,不止是軟組織,就連腕部的軟骨也劃損了,這樣決絕,實在是匪夷所思。而且,在割腕之前,她用烈酒吞服了近三百粒安眠藥,三百粒……就算是糖果,都需要勇氣。年輕的女孩子,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讓她這樣義無反顧地去死,半點后路也不留?!?/br> 號稱G市外科第一把刀的男醫(yī)生看多了生死,他似乎沒有期望自己的問題在向遠(yuǎn)身上得到答案,嘆了口氣,“有人為了一點小幸福很努力地活,偏偏死得不明不白,有人一心一意地去死,我也不明白是為了什么?!彼f完,把一個物件遞交到了向遠(yuǎn)手里。“這是死者臨死前攥在左手手心的東西,她抓得很緊,取出來還費了一番功夫,我想,你們家屬或許可以留個念想?!?/br> 不需費心去鑒別,向遠(yuǎn)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手里的那個東西,這曾經(jīng)屬于她,卻誤打誤撞賣給了葉靈的斷頸觀音。想必這觀音之前完全被人血浸透過,血液滲入了那劣質(zhì)人造玻璃上的縫隙,讓觀音脖子上的裂痕變得觸目驚心,紅色的掛繩蘸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