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繞到他右側(cè)，將對方右手繞在自己頸側(cè)，單手裹著他的腰用力將人扶起。

    雖然段惟此時毫無氣力，楊清笳卻能感覺到他有些微不可查的推拒。

    “怎么了，弄痛你了么？”楊清笳急問。

    “帶著我……你、你走不遠……”

    “胡說八道?。?！”楊清笳扶著段惟，用永樂劍當做拐棍，踉踉蹌蹌地向前走。

    二人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會兒，楊清笳見對方已然渾身癱軟，全靠自己力量支撐。

    她怕段惟徹底昏死過去，便沒話找話，對他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的場景嗎？”

    段惟垂著頭，兩縷額發(fā)蕩在幾近闔上的雙眼前，勉強答道：“……記得?！?/br>
    “那是在義莊，那地方本來就嚇人，你猛地推門進來，要不是我膽子大，肯定就要被嚇死了?！?/br>
    段惟身上很冷，他覺得自己的體力正在一點一點流逝，不由往楊清笳身側(cè)又靠了靠。

    楊清笳以為他要說什么，便湊耳過去。

    “我、第一次、見你……”

    “你第一次見我什么？”

    “并非——在、在義莊……”

    她輕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以為對方神志不清在說胡話。

    ☆、第93章 脫逃（二）

    “在、大街上……”段惟艱難地糾正道。

    楊清笳聞言這才猛地想起。

    或許是義莊那個踏月而入的身影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她竟忘了自己與段惟,早已于茫茫人海中便曾得見。

    緣分一途,難以捉摸,陰差陽錯，陽錯陰差。

    “沒想到……你居然記得比我還清楚?！彼闹胁恢骱巫涛叮骸岸际悄敲淳玫氖铝恕?/br>
    “……不會……忘。”他聲息低微,幾不可聞。

    “那時我對你而言，不過是個在異鄉(xiāng)偶遇的點頭之交吧，你這樣一個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為什么會偏偏記得那般清楚呢？”

    他沉重的眼簾終于闔上，無法回答她了。

    “克允？”她覺得肩膀陡然一沉，呼吸也隨之一滯，“段、段惟……”

    “不要睡——你告訴我，為什么記得那么清楚！”

    “你得告訴我……別睡！”

    她強忍淚水,一聲迭一聲地喚他。

    然而對方依舊毫無生氣地垂著頭,蒼白深邃的側(cè)臉安安靜靜地靠在她的肩上，似乎已經(jīng)厭倦了這個紛亂嘈雜的世界。

    楊清笳伸出手,抖得厲害。

    不過短短一個抬手的距離，竟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氣。

    她將冰涼的指尖輕輕按在對方脖頸上的動脈處……

    一絲跳動從指尖傳到她的心里,她長出了一口氣,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楊清笳擦了擦不知何時涌出的淚水，咬牙對自己道：人還沒死呢，哭什么喪！真是沒出息！

    她鎮(zhèn)定了下，心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得先找個地方，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此間林叢茂密，植被繁盛，行跡倒也藏得住一時半刻。

    段惟雖然身材算不得魁梧，但奈何肌rou密度太高，個子又十分頎長，身子自然也是十分沉大。

    楊清笳體質(zhì)雖較一般女子強健些，但半拖半抱地走了一會兒后，也難免力有不逮。

    她起身四顧，見二十幾步開外，樹叢隱蔽后，貌似有個黑黢黢的窄洞口，黑燈瞎火，如果不仔細看，定會晃眼而過。

    楊清笳心中一喜，卻不敢貿(mào)然進入。

    山地崖底，人跡罕至，誰知會否有毒蛇猛獸。

    如今段惟昏迷不醒，她不敢魯莽造次，只得將人小心翼翼放下，自己則一步步悄然接近那個洞口。

    楊清笳隨手撈起一塊石頭扔進洞去，等了一會兒見沒什么動靜兒，才敢撥開亂生雜草，矮身走了進去。

    這洞不深不淺，不狹不寬，倒是個暫時容身的好地方。

    楊清笳見里面沒什么異物，這才將段惟扶了進去。

    山洞背向崖側(cè)常年不見光，夜間洞內(nèi)潮濕寒涼，段惟已然失血過多，怕是會熬不住。

    楊清笳不得不出洞外撿了些干枯的雜草墊在他身下，又撅了一些枯樹上的干樹杈。

    她記得之前放了個火折子在身上，于是探手摸了摸，袖口竟空無一物。

    應(yīng)該是方才墜崖時不小心弄掉了，沒辦法，楊清笳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她拔出永樂劍，借著月光，挑出個手腕粗細的枯枝用劍尖艱難地鉆出一個洞。

    那劍鈍而無刃，不過挖一個拇指粗細的凹洞便廢了她九牛二虎之力，真不知道段惟剛剛是怎么用這把劍砍斷了條川行江的手臂。

    可憐那永樂劍是皇家圣物，卻被楊清笳拿來當匕首用，若朱厚照知道了，八成是要跳腳的。

    楊清笳拿著根前端尖細的樹枝墊了一撮干草，堵著那凹洞開始鉆了起來。

    她過去在美國參加過野外求生，不過那時有教練和隨隊醫(yī)生跟著，如此親力親為還真是未曾有過。

    她也不知道靈不靈，只能雙掌疾速地搓著樹枝快速來回轉(zhuǎn)動摩擦生熱。

    那樹枝表面十分麻糙，楊清笳除了指節(jié)上有些筆繭之外，手心又嫩，沒一會兒便被磨出了血泡，但她依舊手下不停，鉆一會兒便低頭吹幾下，吹幾下后接著再鉆，接連失敗了好幾次后，終于燃起了幾絲火星。

    楊清笳大喜過望，趕緊趴在地上鼓動雙腮小心翼翼地吹了一會兒，那一絲火星才緩緩燃出了一縷火苗。

    她離得太近被燃起的火焰嗆得咳嗽不止，卻是顧不上喘口氣，一邊涕泗橫流地咳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拿來枯草和干樹枝將火生大。

    火是生了起來，洞里終于有了熱源。

    楊清笳用袖口摸了摸眼角嗆出的眼淚，走過去查看段惟的情況。

    他依舊昏昏沉沉地暈著，嘴唇幾無血色。

    楊清笳在他身上摸了摸，掏出一黑一白的兩個瓷瓶，還有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不由暗罵自己蠢，方才不知道先搜搜他身上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東西，白費了這許多工夫。

    不過是——關(guān)心則亂。

    “克允？克允！”楊清笳叫了幾聲，段惟卻始終不應(yīng)聲。

    得先把子彈取出來，她想。

    楊清笳撿起那把匕首，割破了段惟的外套，卻發(fā)現(xiàn)外套與里衣之間竟還有一層。

    那是自己之前送給他的金絲甲，左肩胛處已經(jīng)破開了個口子，可見當時有多兇險。

    若非金絲甲做了緩沖，如此近的距離，恐怕段惟當場便要被炸飛左臂和條川道泉湊一對了。

    “你救過我很多次，現(xiàn)在輪到我了。”

    楊清笳不知自己行不行，她神色有些躊躇，卻也不過一瞬而已。

    她將那把開刃極薄的匕首兩面置于火上烤熱，隨即扶起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懷中。

    “疼就咬我?！彼恢獙Ψ侥芊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