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3
日之悲劇?!?/br> “人總想著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結(jié)果卻往往背道而馳。他僅憑一己私利,便殺害這么多無辜之人,在他眼中,只有夏天無的命是命,那些乞丐對他而言,便如同豬狗畜生一般。人心可真是個奇妙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柔如春水,又可冷硬似鐵?!?/br> 楊清笳看著夏天無清瘦的臉,道:“夏天無癡長方九藤二十載,在這滾滾愛欲中卻仍舊如同稚子一般任性。他知道自己徒兒違背誓言成了親,卻不找他坦誠相談,問個清楚,反而將他妻兒擄走,蒙騙方九藤回藥王谷。后來事情被揭穿后,他仍不愿坦誠相告,竟激對方錯下殺手,鑄下今日種種大錯……” “至于方九藤的原配梁素菁,可憐之人亦必有可恨之處。她明知方九藤心有所屬,還設(shè)計陷害他,強求來這一段姻緣,以至于釀成日后這種種悲劇,更不是良善之輩?!?/br> 段惟沒想到她將這三人糾葛剖析得如此透徹,他看著對方,她語聲淡然,如同一尊無欲無求的泥塑佛像,段惟霎時間覺得她的理性,可恨非常。 “你呢?你不也是這塵世中人嗎?” 楊清笳聽此一問,方才那層漿白的面具才皸裂脫落,露出了里面的斑駁。 她苦笑一聲,神色復(fù)雜道:“你問得好,我也是紅塵中人,又有誰能完全看破?我此刻說的頭頭是道,卻不過是事后諸葛。他們都有錯,都是為情所擺布……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只可惜,古往今來,能跳脫俗世,看破執(zhí)念的人,恐是屈指可數(shù)?!?/br> “人活著難道不是靠那一股執(zhí)念嗎?既是血rou之軀,為何偏偏要做那無悲無喜的石頭?”段惟轉(zhuǎn)身與她面對面,抬手握住她的肩頭,不顧對方詫異躲閃的眼神,垂眼看著她,定定道:“我不是方九藤,你也不是夏天無。”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楊清笳輕聲問。 “我當(dāng)然知道,”段惟寬厚的手掌捧起她的臉,強迫看她看向自己:“這世間人千千萬萬,卻只有一個楊清笳。我遇到你,便注定再無其他可能?!?/br> 然而她并沒立刻回應(yīng),只輕輕推開的他的手,轉(zhuǎn)身道:“克允,你應(yīng)該了解,在我心中,永遠(yuǎn)都有比感情更重要的東西。我可以永遠(yuǎn)都零丁孤獨,卻不能夠失去自我。” 段惟目光灼灼,在這逼仄斗室中,凌厲又霸道,仿佛在與楊清笳角力。 他們都太過自我,連互訴衷情,都帶著不肯后退的執(zhí)拗。 “你在害怕什么?”段惟道:“堂堂楊狀師,難不成怕面對我時,守不住本心原則?” 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坦然承認(rèn):“是,我是喜歡你,但比起喜歡,更多的卻是忌憚,感情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會讓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若夏天無沒有愛上方九藤,也許他現(xiàn)在仍是仙居藥王谷的一代谷主;若方九藤沒愛上夏天無,他現(xiàn)在也許早已過著懸壺濟世,平淡和樂的日子;若梁素菁沒愛上方九藤,那么她現(xiàn)在也許會是個受丈夫疼愛的賢妻良母。” 段惟搖搖頭:“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也說過,愛是一種感情,若能收發(fā)自如,擇人而異,那人就不能稱之為人了。” 楊清笳自知理虧,垂目不語。 “你忌憚我,焉知我亦非如是?”段惟頓了頓,坦白道:“你太特別了,我有時甚至?xí)X得你根本不屬于這個世間。你是我此生遇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因為只要有你在,我便不可能無所顧忌。人有了牽絆,就會束手束腳?!?/br> 楊清笳聽至此處不由抬眼看他,誰知對方話鋒一轉(zhuǎn),卻道:“可當(dāng)有人站在你身旁時,那又何嘗不是一種慰藉?愛不是一種撻伐……我喜歡你也并不是要將你鎖在觸手可及之處,我只把你在放心中,無論你去或留,我都在原地。” 楊清笳為他一番話觸動,眼中雙瞳晃動,水光瀲滟:“你可真是……”她苦笑道:“不言則已,一語則驚人?!?/br> 段惟也笑了笑,頓如雪霽初晴:“肺腑之語,無半句虛言?!?/br> 楊清笳從未見他笑得如此快意,一時間竟有些回不過神。 “我不迫你現(xiàn)在便答應(yīng),來日方長,我愿意等?!彼麨t灑道。 楊清笳此刻感激他的磊落雅量,道:“謝謝?!?/br> 二人出了地下密室,錦衣衛(wèi)的人馬也趕了過來。 楊清笳看著他們將兩具尸體抬出放到板車上,不由道:“案子已破,兇犯已死,希望這三十幾條人命,在天之靈能夠瞑目?!?/br> 段惟道:“待順天府下了文狀后便能結(jié)案了?!?/br> 楊清笳想了想,還是道:“既已塵歸塵,土歸土,能否請錦衣衛(wèi)通知藥王谷的人,將這二人的尸骨接回去?讓他們將這對師徒合葬在桃樹下吧,也算圓了方九藤和夏天無的遺愿……還有方九藤的妻兒,他已不在人世,梁素菁孤兒寡母留在藥王谷,未必會被照顧周全,倒不如給臨清派傳個信兒,讓他們將人接回去。 段惟聞言嘆道:“你替陌生人竟也考慮得如此周全,怎就不知替自己多想想?” 方才中毒自身難保之際,她還不忘惦記小鳳的安危,這讓段惟多多少少有些掛懷。 “不看著你怎么行!”他喃喃道。 “什么?”楊清笳不明所以。 段惟搖搖頭:“你身子骨不比習(xí)武之人,毒雖已解,但也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日,這案子后續(xù)便交給我吧?!?/br> 楊清笳知道對方說得有理,聽話地點了點頭。 正當(dāng)他們要離開時,之前瘋跑出去的小鳳卻走了回來,他終于鎮(zhèn)定了一些,雖然臉上都是鼻涕淚水,但好歹是把嚇走的魂兒又找了回來。 “楊狀師……”他紅著臉,十分羞愧:“我剛剛嚇?biāo)懒?,我不是故意逃跑的……?/br> 楊清笳笑道:“沒事,方才的確兇險,你年紀(jì)尚輕,驚到了也是正常。” 對方這話讓他更加慚愧,他撲通一聲跪下,磕了一個頭,大聲道:“楊狀師救命的大恩大德,小鳳永遠(yuǎn)記在心里,小鳳沒啥能報答您的,只能給您磕頭了!” 他說完便又要叩首,楊清笳趕緊將他扶起,略帶責(zé)備地道:“你記住,男兒膝下有黃金,除了父母,不可輕易給別人下跪磕頭。” 小鳳是個無依無靠的乞丐,過去為了討口吃的,下跪磕頭已是家常便飯,可如今聽她這么說,就更加羞愧,只得狠狠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 楊清笳見他如此,便知道這孩子尚有羞恥之心,還有救,便語重心長道:“你也算個大小伙子了,不缺胳膊不缺腿,何必一定要蹲街乞食,就沒想過靠自己糊口?” 小鳳照舊低著頭,拿頭頂發(fā)旋兒對著她。 楊清笳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對段惟道:“這孩子也算和我有緣,既遇上了,便不能不管,克允能不能讓丐幫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