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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盼著新帝能夠及早繼位。 夜長夢多,朱厚熜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道:“楊大人言之在理,一切還應(yīng)以大明為重?!?/br> “即位大典所需一切事宜,還得勞煩殿下?lián)苋哌^目。禮部尚書毛大人正候在堂外,不如讓他進(jìn)來呈報?” 朱厚熜點(diǎn)了點(diǎn)頭。 盞茶后,毛澄走了進(jìn)來,向朱厚熜見禮。 “殿下請過目?!泵螌⑹种袃宰与p手遞上。 朱厚熜接過翻看起來。 楊廷和和毛澄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側(cè),前者神色悠然地喝著茶,后者則面帶緊張,放在身側(cè)的手時而攥起,時而松開,看上去十分不安。 一時間偌大議事堂,只剩下了紙張沙沙地翻動聲。 朱厚熜一目十行地翻著手中冊子,面色卻是愈來愈難看。 他看完最后一頁后,“啪”地一下合上冊子,將它力道頗重地“放”在桌上,開口道:“毛大人,為何本王要從東華門入,居文華殿?” 毛澄聞言趕緊起身,他看了眼一旁垂目自若的楊廷和,連忙道:“皇、皇太子即位向來是從東華門入,居文華殿……” “皇太子?”朱厚熜壓著心中火氣,淡淡道:“何時本王成了‘皇太子’了?” 毛澄心中暗暗叫苦,繼統(tǒng)諸多機(jī)宜,哪輪得到他一個禮部尚書乾綱獨(dú)斷?這份東西,說白了,無非是楊廷和的全權(quán)授意。 然而罪魁禍?zhǔn)赚F(xiàn)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倒把這這燙手的山芋丟給了自己。 眼前這少年,現(xiàn)在雖然還是個無甚根基的外地藩王,可幾日后,那便是大明的天子,若得罪了他,以后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思及于此,毛澄話到嘴邊,便想服軟:“殿下息怒,此處的確是小臣疏漏,待小臣……” “毛大人!”楊廷和突然開口叫住他。 毛澄不得不把下面的話咽了下去。 楊廷和見毛澄實在是個耳根子稀軟的不成器貨色,只得自己道:“按說此事輪不上老臣多嘴,可新帝繼位涉及禮法祖制,老臣斗膽,多啰嗦幾句,還請殿下恕罪?!?/br> 以朱厚熜的聰慧,不可能看不破這幕后授意之人是他楊廷和,若楊廷和不肯松口,恐怕這事不能罷了,他道:“首輔大人但說無妨?!?/br> 楊廷和略微遲疑,想了想,還是道:“自古無論平民百姓宗族,抑或是天王貴胄之家,都分成嫡子一脈大宗,以及其余小宗。殿下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負(fù)安邦定國之志。此番入京更是當(dāng)仁不讓,力挽狂瀾,按說不應(yīng)受此所累,然而祖宗禮法萬不可廢,殿下由小宗入繼大宗……還是以皇太子禮即位為妥,免得被天下人指摘天子之家不重禮數(shù)?!?/br> 朱厚熜并不因為對方給自己帶了一頂高帽而買賬,他怫然作色道:“本王雖為小宗,但亦是奉大行皇帝遺詔和太后懿旨入京繼位,遺詔和懿旨中均已言明,本王是‘嗣皇帝位’,可沒說本王‘嗣皇子位’!” 楊廷和沒想到還有這一折,聞言頓時悔青了腸子,當(dāng)初武宗暴亡,哪里有時間親自下遺詔?所謂的“遺詔”不過是他楊廷和一手草擬。 他進(jìn)士出身,是文淵閣大學(xué)士,寫得一手錦繡好文章,擬詔時只顧行文達(dá)雅,對于這一字之差,卻根本沒有多想,現(xiàn)在被朱厚熜捉住這一字疏漏,倒成了把柄。 朱厚熜見他默然不語,有些理虧的樣子,續(xù)道:“還有這祭祀大典,為何要將我父親改稱‘皇叔考興獻(xiàn)大王’,母妃改稱‘皇叔母興國大妃’?他們是我生身父母,稱為叔親是何道理?” 楊廷和也知此舉有些強(qiáng)人所難,然而皇家法統(tǒng)之重,在他看來,卻是最應(yīng)當(dāng)尊崇的。尤其,即將登位的乃是一國之君:“殿下息怒,方才老臣以言明,以小宗之身繼承大宗,理應(yīng)奉大宗為正統(tǒng)。” 朱厚熜再也忍不住了,他冷笑一聲道:“這么說我若繼統(tǒng),便要棄父棄母,改換考妣了?” 這話逼得楊廷和沒有辦法回應(yīng),只得起身彎腰稽首。 “荒唐!”他拍案而起,忿道:“楊首輔,你身為大學(xué)士,深受孔孟之禮,難道不明白百善孝為先的道理,為何如此迫我,偏要我成為那不孝之人?” 楊廷和依然不語,只低首跪著。 朱厚熜見對方鐵了心,義憤填膺,只覺這人當(dāng)真可惡至極。 “好!既然毫無商量的余地,那便請楊大人您另選一個愿意拋父棄母的‘賢德之才’吧!本王這便告辭了!”他說著竟毫不留戀地抬腿向外走,仿佛被他拋在身后的,不是那至高無上,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皇位。 “殿下留步!殿下!”若因此將人氣回湖廣,又當(dāng)如何向張?zhí)蠼淮瑮钔⒑瓦B忙起身追上喚道:“殿下!此事可從長計議!??!” 朱厚熜聞聲站住,回身道:“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要么刪去那些,”他指了指不遠(yuǎn)處放著的那本冊子,“要么您就另選賢能吧!” 楊廷和沒想到朱厚熜如此桀驁,他以為在那個位子面前,所有人都會折腰,可這位十五歲的少年,卻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當(dāng)真令人驚訝。 乾坤寰宇,孝義為首。楊廷和雖與他在繼統(tǒng)禮法上針鋒相對,卻不得不承認(rèn),他和太后沒選錯人。 在絕對的權(quán)力面前,堅守自我底線的人,寥寥無幾。他如今年少氣盛,若得打磨些時日,或可換大明未來中興之機(jī)。 不過楊廷和此時卻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一來,祖宗法統(tǒng)不可廢;二來,若不叫朱厚熜登位之前,先吃一記下馬威,恐怕日后亦不好管束。 眼下只能行緩兵之計,他于是道:“此事改或不改,并非老臣一人可定,殿下請先息怒,待老臣回宮請示太后,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br> 朱厚熜聞言面色稍霽,對方畢竟是享譽(yù)大明的一代重臣,他亦不可能半分顏面都不留,只得沉聲道:“一日,我只等一日。明日此時,我靜候首輔大人佳音?!?/br> 楊廷和揖道:“老臣謝過殿下?!?/br> 一旁的毛澄見朱厚熜離開議事堂,才敢起身走過來,對楊廷和道:“首輔大人,這可如何是好?。俊?/br> 楊廷和心中也在思量,他宦海沉浮多年,排在第一位的能耐,恐怕就是識人的本事。 朱厚熜這人,明顯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眼下要是與他梗著脖子硬碰硬,肯定是不成的。 還得找個說客過來。 然而朱厚熜在湖廣就藩,來京城的次數(shù)想必屈指可數(shù),眼下這京城之中又有誰與他有說得上話的交情呢? 他想了想,對毛澄道:“錦衣衛(wèi)消息最靈通,你去北鎮(zhèn)撫司衙署問一下,問問殿下在京城有沒有熟人或者好友?!?/br> “這……管用么?”毛澄遲疑。 楊廷和嘆了口氣,道:“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