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伐……”他摸索著他的身體，拼命地抱緊他。

    依稀的晨光里他恍惚地看見滿眼鮮血，那么多的血，像涂滿整個世界。

    有一個完全不同的聲音響起：“我們快些走，他的眼睛需要馬上治療?！?/br>
    “有人來救我們了?！敝芊ピ谒呎f道：“沒事了。”

    那安心的聲音讓他一陣心酸，仿佛眼淚涌出。

    他什么都看不清。那些血他甚至不知道來自他的眼睛，還是誰的身體。

    “周伐……”他呼喊著他的名字，“不要離開……”

    “我在這里?！敝芊ヂ曇舴€(wěn)定地說道。

    光反射入船艙，云泥看清了他的臉。

    從來沒有這樣清楚地看見一個人的臉，直達(dá)內(nèi)心最深處。

    然后他閉上眼睛，昏倒過去。

    **

    小塊的山石砌出一個泉眼，清泉溢出，曲水流觴，細(xì)小的合歡花葉落在水波之上，泛出一圈圈淺淡的漣漪。

    水面倒影出岸邊的高大合歡木和結(jié)伴而行的兩個少女，有風(fēng)吹起少女的飄逸衣袖和裙擺，吹散細(xì)密的女兒心事。

    “我從來沒見過那么秀美的男人?！本G衣少女如有所思，“我覺得，就算是先生年輕時，也未必及得上他?！?/br>
    她的女伴穿著水藍(lán)的衣衫，“可是他的眼睛……”

    “先生說醫(yī)好之后看不出的，那么漂亮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缺少一只眼睛?！?/br>
    藍(lán)衣少女笑道：“瞧你入迷的樣子，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綠衣少女紅了臉：“別胡說了，小宛jiejie?！?/br>
    小宛搖著手指：“凈兒，我勸你早些放棄這個念頭，云公子的確是生得美，可是他不像能托付終生的人，更何況，”她靠近凈兒：“周公子和他……”

    她低語了幾句，凈兒一下子推開她：“不可能，小宛jiejie你亂說?！?/br>
    小宛嘆了口氣：“你若不信，盡管去竹林園看，周公子夜夜守候著云公子，不僅拉著手，我還親眼見到周公子把云公子抱在懷里……”

    凈兒站起身，不等她說完就跑開了。

    小宛不放心她，緊跟在她身后，她很快發(fā)現(xiàn)，她們?nèi)サ姆较?，正是竹林園。

    竹林園是整座依園里最偏僻的園子，四周載滿郁郁青青的纖竹，故得名于此，泉水流淌入竹林中，匯集成深挖而出的小池中，池邊有一座小亭，她們剛才說道的人正坐在亭中。

    “你別驚動了云公子！”小宛拉住凈兒，“難道你還要親口去問他？”

    凈兒停止了所有動作，她呆呆地望著亭中的少年人，“我不相信……”

    少年只穿著貼身的素凈白衣，長發(fā)簡單地束在肩上，他坐在亭邊望著池水，但實際上他什么都看不見，因為紗布完全蒙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秀挺的鼻梁和淡紅的嘴唇。

    “你就當(dāng)我剛才是胡言亂語，別再糾纏下去，”小宛勸道：“不然你若是親眼看到，會更傷心難過?！?/br>
    她正說著，一個男人從池塘邊走來。

    凈兒回頭望向小宛：“是周公子?！?/br>
    “是啊，他們本就住在一起……”

    周伐穿著藍(lán)衣錦袍，和他過去粗布麻衣的樣子顯然不同，人靠衣裝這句話果然不假，只見翡翠發(fā)冠精巧地往頂后束起全部頭發(fā)，顯出他整個飽滿的額頭，雙眼深邃而長，臉龐輪廓鮮明，長身玉立，端端是個玉樹臨風(fēng)的美男子。

    “我倒覺得周公子更有男子氣概?！毙⊥鸬吐曊f著：“說起來他也來過依園好幾回了，這次還是頭一次帶人來，我想云公子和他交情必定不一般?！?/br>
    凈兒不回答，眼睛直直地望著亭中的兩個男人。

    周伐把手搭在云泥肩上：“我在房里找不到你，你怎么自己跑出來了？”

    云泥笑了，他慢慢地轉(zhuǎn)回頭，用看不見的眼睛看向周伐的方向：“我一個人呆的悶了。”

    “你眼睛看不見，摔倒怎么辦?！?/br>
    “走慢一點，就行，”云泥摸索到周伐的手，“況且這條路，你牽著我走過好多遍，我記得?！?/br>
    周伐倒很認(rèn)真：“出房幾階樓梯轉(zhuǎn)彎？”

    “十五節(jié)。”

    “竹林到亭子有幾塊石墩？”

    “九塊。”

    “回房第一個路口到第二個路口有多少步？”

    “我慢慢走，是八十一?！?/br>
    “記得不錯，”周伐坐下來：“那我就放心了。”

    云泥嗯一聲：“我又不是小孩。”停了一會又問：“你剛才去干什么了，這么久?！?/br>
    “我去找衣叔叔了，”周伐說道：“他說你的眼睛很快就能拆紗布?！?/br>
    云泥的表情并沒太多變化：“哦?！?/br>
    周伐不說話了，云泥一會又問：“已經(jīng)沒救了吧？”

    “不要緊，”周伐笑笑，把他摟到懷里：“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br>
    小宛和凈兒都呆在原地，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可是親密的舉動還是讓人吃驚。

    云泥半張臉都蒙在紗布下，表情稀少，他抿了一下嘴唇，慢慢地說：“你直說。”

    周伐撫摸著云泥瘦削的下頜，“拆了紗布之后，你還是能看見我?！?/br>
    “哦，”云泥又抿了一下嘴唇：“那我，還算幸運(yùn)，還沒有……完全瞎……”

    “衣叔叔幸虧到的及時，不然那個娘娘腔肯定把我宰了！”周伐憤憤地說道：“他還刺瞎了你的一只眼睛，衣叔叔雖然殺了他替我們報仇了但我完全不解氣！”

    云泥低聲道：“是啊，幸虧他來得及時?！?/br>
    “嗯！”周伐十分認(rèn)同：“衣叔叔的家丁看到我在南陽城出現(xiàn)就跟著我，發(fā)現(xiàn)我被小白臉劫持，馬上向衣叔叔回報，所以衣叔叔才趕得及找到我們，不然我們都完了?！?/br>
    云泥仰起頭：“你真的要感謝你叔叔的救命……”

    周伐吻在他嘴唇上，停止了他的言語。

    凈兒后退了幾步，她轉(zhuǎn)過身，往回走去。

    小宛扶住她：“凈兒，你不要緊吧？”

    “云公子的樣子很……”凈兒輕輕地一笑，低下頭說：“他覺得好，就好?！?/br>
    亭子里，周伐吻了一會，就松開手：“你放心，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br>
    云泥側(cè)著耳朵：“她們走了?！?/br>
    “你知道？難怪這么乖讓我親，”周伐揉著云泥的長發(fā)：“看不見還這么精明！”

    “看不到反而聽得特別清，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個我聽過她好幾次聲音，叫小宛，另一個陌生一些，兩個都很年輕……”

    周伐打斷他的話：“還很漂亮呢。”

    云泥反問：“真的嗎？”

    周伐酸溜溜地說：“你是不是好得意啊，有女人中意你?！?/br>
    “我沒打算找女人，”云泥搖一下頭：“我現(xiàn)在還有仇未報，談什么都太早，讓她盡早明白地好，免得耽誤了姑娘家的如花年歲?！?/br>
    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