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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去不遠(yuǎn),約莫半盞茶的腳程。 說來令人惋惜,前一刻還笑靨如花的姑娘,這時已經(jīng)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阿九搖搖頭,暗嘆世事難料。 有時覺得很滑稽,在五年以前,她們還只是流落街頭的小乞丐,孤苦無依,住在破舊荒棄的城隍廟,成天為填飽肚子焦頭爛額,到了明天,她們各自都將有一個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名字,還會有一群從未謀面的家人。 她們將頂替那些真正的名門千金,進(jìn)入那座金碧輝煌的紫禁城。 阿九無聲地扯了扯唇,面上的笑意帶著自嘲的意味。飛上枝頭,大人給予她們新生,作為交換的條件,她們付出的代價實在大得嚇人。 相府里有無數(shù)個像她一樣的孤兒,他們沒有名字,也沒有過去,唯一有的,是狗一般的忠誠。相較他們而言,阿九是幸運的,和明天要一同入宮的幾個姑娘一樣,她們有漂亮的臉蛋,勾人的手段,所以她們成為了相府中的乾字號,執(zhí)行最光鮮的任務(wù)--入宮,成為當(dāng)今天子的嬪妃。 她們有對過去的記憶,或許……還會有將來,雖然它縹緲不可及。 ****** 拖著一具尸體在夜色里走,光是聽聽就讓人毛骨悚然的事,阿九卻顯得稀松平常。她神色很淡定,淡定得不像一個不足十五的姑娘,那雙漂亮的眼眸里不見半分同齡姑娘該有的顧盼天真。 平靜得近乎冰冷,如死水。 穿過抄手回廊,阿九拖著阿七的尸體跨過了垂花門,推門進(jìn)了樓亭榭。她直起身來捶了捶腰,舒活一番筋骨,腳尖點地縱身一躍,將白綾穿過橫梁,挽了死結(jié),復(fù)將阿七的脖子套進(jìn)去,她左腳上的秀履落了下來,身子在半空中飄搖不定,陰風(fēng)陣陣,詭異得駭人。 阿九目光淡漠,神色如常,抬腳踢翻了一旁的杌子,這才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一眼也不曾再回頭看過。 提裙上梅花亭,夜風(fēng)凌亂她額際的碎發(fā),側(cè)目朝遠(yuǎn)處望,紫禁城的輪廓在夜色中影影綽綽,在天地間巍然屹立,分明恢宏壯闊,看在她眼中,卻像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獸,龐龐然,猙獰如鬼。 阿九垂下眼瞼,濃長的眼睫掩去眼底的所有心事,忽然抽出廣袖里的短劍,閉上眼朝著左胸處狠狠劃了下去。 劇烈的痛楚席上來,幾乎要將她身上的所有氣力抽走。鮮血浸出,染紅襟前的衣裳,她捂住傷口,勉強(qiáng)靠著一旁的亭柱站穩(wěn),微仰著頭,額角沁出涔涔冷汗。 真傻。 她動了動蒼白的唇,無聲輕笑。 ☆、雁影長 相府里的人,往往都沒有什么強(qiáng)烈的是非觀念,在這個地方,生存的法則其實只有一條——強(qiáng)者生,弱者死,有用者生,無用者死。 無需任何人傳授,眾人卻能心照不宣。 阿九不大懂仁義道德,事實上,從出生以來,她就一直在為怎么活下去拼命,任何威脅到自己的人和物,都必須毫不猶豫地除去,這是一個生存之道,她一直牢牢記在心坎兒,鐫刻進(jìn)骨血里。 盡管剛剛親手結(jié)果了一條鮮活的人命,阿九的反應(yīng)卻是出奇的平靜,心頭唯一興起的一絲波瀾便是惋惜,沒有后悔,也沒有愧疚。她不認(rèn)為自己殺了阿七有什么錯,因為弱rou強(qiáng)食是一個規(guī)則,世上原本就是成王敗寇,你死我活。 也許很自私,在她簡單的認(rèn)知中,別人死,總好過自己送命。 阿九靜靜地靠著亭柱,傷口上的血愈流愈多,她腦子一陣暈眩,思緒漸遠(yuǎn)。 春日該是溫煦的樣子,譬如垂楊青柳,又譬如惠風(fēng)和暢,這是存在于阿九記憶中的春天。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茨希鬀瞿戏降囊蛔l(xiāng),隨處可見煙波畫橋,有玉盤似的月兒,有迎風(fēng)搖曳的柳,有西子湖上的一尾扁舟,還有溫柔似水的姑娘。 一陣風(fēng)又平地吹起來,凄寒的,甚至是帶著幾分凜冽的意味,硬生生將她囫圇拉回了現(xiàn)狀。她倚在亭柱上嘆了口氣,可這里終究不是淮南,這里是相府,坐落在大梁京都的正北方,同紫禁皇城毗鄰,一步之遙。 阿九倒吸一口涼氣,微微皺眉,垂下眸子看了眼胸前的傷口,眼中浮現(xiàn)出滿意的神態(tài)。 她對宮中選秀的規(guī)矩知道得再清楚不過,這樣一道劍傷,即便好了也會留下疤,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尚宮局那一關(guān)的。換言之,她也就能一輩子不入宮了。 唇角勾起一絲笑,見血已經(jīng)有凝結(jié)的征兆,她心頭暗忖,估摸著差不多了,因甩了甩頭,強(qiáng)迫自己清醒幾分,捂著傷口死命狂奔起來,臉上換上一副驚恐交加的的神態(tài),邊跑邊喊道:“來人吶!救救我……有刺客!來人吶……” 如果沒有記錯,府中的錦衣衛(wèi)會在每晚的這個時辰巡視大人的藏書閣。 當(dāng)年大涼的第三代君主設(shè)立錦衣衛(wèi),是為了讓他們直接為皇帝所用,司君王欽定大案。然而阿九知道,如今的大涼錦衣衛(wèi)聽命的卻是這座相府的主人,那位所有人口中只手遮天,cao縱大權(quán)的“大人”。 胸口處的傷口疼得快裂口,然而她卻只是咬牙忍住,腳下的步子又疾又快。 距離藏書閣愈發(fā)地近,阿九抬眼看過去,那是一座聳構(gòu)巍峨的高樓,重檐翼館,四闥霞敞,仿佛直入霄漢。借著月光的淡影,依稀可見匾上寫著金漆的“萬卷樓”,筆走龍蛇,鸞翔鳳翥,邊上還有一行小字,她卻不認(rèn)得了,只暗自猜測是苗語。 其實阿九對大人知之甚少,甚至不如府上的奴仆,五年來,她連他的面都極少見。只從教授她們宮中禮儀的嬤嬤提起過,他是當(dāng)朝丞相,沒有妻室,祖上在苗疆,是一個苗人。 是時驟聞遠(yuǎn)處腳步聲大作,有叢叢火光逼近,阿九思忖著,索性雙膝一軟,重重滑倒在了地上。 不多時,一群著飛魚服跨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大步而至,有雷霆之勢,她微微合著眼,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粗著嗓子質(zhì)問她,“何人在此?” 地上的人不應(yīng)聲,那人便微微俯低,拿火把照亮了那張臉,目光詫異,“九姑娘?”隨即彎腰去扶她,口里道,“九姑娘?九姑娘?” 阿九口里發(fā)出一聲痛苦的低吟,徐徐睜開眼,迷茫地看向周遭,認(rèn)出眼前這張眉目朗朗的臉是府中錦衣衛(wèi)里的管事,宋直。 宋直見她醒了,略吁一口氣,追問道,“九姑娘,方才是你在喊捉拿刺客?”說完瞥見她衣襟上的一片血色,悚然道:“九姑娘受傷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一眾人面色皆是大變,面面相覷。人是明日就要送入宮里去的,主子不在府中,臨行前曾囑咐不能出半點岔子,這可如何是好? 阿九不著痕跡地掃過一眾錦衣衛(wèi),他們面上的懼色掩蓋不住,顯然也和她們一樣懼怕大人。她略思索,